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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直線

  「波斯的使者?你說的是弗里吉亞的那位來客?」德拉科有些詫異地看向歐多克索,這位素來謹慎的老朋友今天似乎有點沉不住氣。「且不說這件事是否與他們有關還是一個問題,只說我們如何調查他們,他們又怎麼肯配合我們呢?」

  「我的數學知識告訴我:兩點之間,直線最短。」歐多克索語氣堅定,「當今情勢緊急,狀況複雜,而我們需要做的,正是要在兩個對象之間連上一條直線。」

  「那這條線該如何畫呢?」

  「赫米阿斯是這條線的一個端點,波斯使者是另一個。」歐多克索隨意在沙地上塗畫著,「但他們可能並不是直接相連,中間還有其他節點,但我們現在還不得而知,所以我們就繞開那些中間環節,直接奔向另一個端點。」他一下子將兩個端點連接起來,「而這條線索就來自那封密信上的字。」

  「醉酒者,波斯,使者,毒藥,雇傭兵?」德拉科沉思了一會兒,「使者和波斯連接,讓我們找到了那個弗里吉亞人。那麼他和醉酒者還有雇傭兵等等又有何關係呢?」

  「這就是我們要調查的。」歐多克索說道,「這幾個名詞都可能作為節點存在於這條直線之上,我們一旦把它們串連起來,直線就畫成了。」

  「所以我們無法從赫米阿斯入手調查,就要從波斯使者那邊開始?」阿里斯塔喃喃自語道,「那如果這個端點本身就是別人故意設置好的,從而擾亂我們視線的呢?」

  「當我們無法直接獲得答案時,將思考範圍擴大未嘗不是一個辦法。」歐多克索嚴肅地看著兒子,「局限於一個圖形內部可能並不會讓你認識它,在它的外部畫一條虛擬的線,可能給你更大的幫助。在幾何學中,這叫做輔助線。」

  「那麼,我們現在應該先找到那個波斯使者,調查一下他今天的舉動。」德拉科接著說,「這應該不是很難,聽說他自打進城就一直很招搖。」

  「或許,我們還應該去事發現場看一看。」亞里士多德說,「我們可能在那裡發現一些痕迹。」

  「你說的有道理,我忽略了你善於觀察的天賦。」歐多克索麵對著阿里斯塔和亞里士多德,「你們兩個去一下現場,那裡可能被護衛隊清理過,但什麼痕迹都不要放過。」

  「那我就去找一趟智術師西奧多羅吧。」德拉科說道,「他可能了解一些事件的細節。」

  「也好。」歐多克索點點頭,「我會去波斯使者下榻的地方打聽一下,如果沒猜錯,他們應該也在克里托區。」 ……

  深夜。

  歐多克索端坐在自家的客廳,沒有一絲困意,他在腦中整理著剛剛獲得的情報,此時,德拉科一步跨了進來。

  「你果然還沒有睡。」德拉科笑了笑,「孩子們呢?」

  「他們在另一個房間,阿里斯塔剛剛回來,說現場被衛兵看守著,周圍也沒有一個行人,只好等明天白天再去打探。」歐多克索重重得吐了一口氣。

  「你今天怎麼了?」德拉科在他對面坐下,「我感覺你情緒不對勁。」

  「涉及到學園的事情總是會擾亂我的心緒。」歐多克索看著德拉科把一個瓶子放在桌上,「這是什麼?」

  「我自己釀造的李子酒,比一般的葡萄酒要烈一些。」德拉科將桌上的陶杯拉過來,「這麼寒冷的夜晚,適合喝一點烈酒。」

  他把一杯酒推給歐多克索,自顧自地說道:「我能感覺出你的異樣,不只是因為那個學生。」

  「哦?」歐多克索喝了一口李子酒,「你還發現了什麼?」

  「我回想了一下那具屍體,它讓我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德拉科轉動著自己的杯子,「我開始以為是對那個死者熟悉,但經過仔細回憶,我發現我從沒有見過他。那麼,是什麼讓我感到熟悉呢?」

  歐多克索靜靜地看著他,只聽德拉科緩緩說道:「是他的傷勢,或者說,他死亡的那種狀態,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我早就應該察覺了,醫生對於病症的關注往往超過了患者。現在我想到的,應該你也已經想到了。」

  「是。」歐多克索把杯子放回桌上,「我看到屍體的那一瞬間就想到了,但不敢確定。不過既然作為醫生的你也這麼說,我可以確認,他的死狀像極了一個人。」

  「泰阿泰德。」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這個名字對於他們來說都太過熟悉。

  「他們說泰阿泰德死於痢疾,又加上傷口感染。」德拉科說,「我們見到他的遺體時已經過了太久,很難看出死因。但他頸部的那個痕迹,和今天死者的十分相似。」

  「我們當時沒有想到他的死還有蹊蹺,因此疏忽了。」歐多克索語氣中充滿了懊悔,「如果可以早點找人作出鑒定.……」

  「你也說過,我們和智術師關係並不好。」德拉科安慰道,「戰場上生死本來無常,我們都太相信自己的經驗了。」

  「照你看來,那個人的死因不只是窒息那麼簡單?」歐多克索直接進入主題。

  「窒息只是致死的直接原因,是一個結果,而引起窒息的才是真正的死因。」德拉科面色沉鬱,「毒藥和繩索都能引起窒息,關鍵是兇手使用了哪一個。」

  「毒藥?」歐多克索想到了那個布條上的字跡。

  「那就需要我們去尋找了。」德拉科說,「我剛剛拜訪了西奧多羅,他說的情況與莫隆基本一致,也就是目擊者看到的只有二人衝突的過程。」

  「他審問過赫米阿斯了嗎?」

  「還沒有。據說此案重大,需要議事會派人來調查,那時候才會提審嫌疑人。」德拉科說道,「看來那孩子還得在地牢受一陣苦了。」

  「所以我們更要抓緊時間。」歐多克索語速加快,「我需要你去調查毒藥的事情。」

  「好。但我需要找一個懂醫學的助手和我一起調查。」德拉科不假思索,「你覺得亞里士多德怎麼樣?他的父親是位傑出的醫生。」

  「那孩子的心思細膩,似乎是調查的好手。」歐多克索稍微一頓,「不過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

  「你總是關心則亂。」德拉科攤了攤雙手,「我還不知道應該怎麼對待學生?」

  「抱歉。我對這件事情的關心確實超出了老師對學生的保護,更像是,對朋友的責任。」

  「不用多說。」德拉科站起身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點東西?我那還有些煮熟的鷹嘴豆。」

  「不了,我還是吃不慣豆子。」歐多克索苦笑了一下,「年輕時養成的習慣不是那麼好更改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不過你在畢達哥拉斯派那裡度過的歲月實在難以想象。」德拉科搖了搖頭,「除了不吃豆子,他們還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規矩?」

  「只有一點。」歐多克索也站起身來,「塔蘭頓的朋友有債必償。」 ……

  亞里士多德跟在德拉科身後,默默地聽著這位長者的指示。這是他第一次和這位醫學家單獨相處,而且,希波克拉底曾經擔任過馬其頓的宮廷醫生這個事實一直在他心頭縈繞,卻又不知如何提起。

  德拉科卻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亞里士多德心事重重,或許他只是將之理解為對朋友的擔心。他簡要地向亞里士多德提出了自己的猜想,即昨夜的死者很可能死於一種毒藥。

  「您說泰阿泰德導師也可能是死於同一種藥物?」亞里士多德不由得發問,「他是在什麼地方去世的?」

  「科林斯。他在那裡領軍作戰,受了傷。隨軍醫生說他的傷勢並不嚴重,但軍中飲水受到污染,讓他得了痢疾。這兩者一起要了他的命。」德拉克說道,「如果照我現在的看法,他的癥狀其實是由於中毒引起的。」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來到了克里托區的街道上。

  「我和阿里斯塔昨天來到過這裡,那時路上有士兵看守。」亞里士多德指著一個街口,「赫米阿斯的家就住在這條街上,這是從大路回家的必經之處。」

  「當時是晚上,這裡並沒有幾個行人,只有幾個酒館的顧客看到了他。」亞里士多德介紹道,「他們全都被叫去審問了。」

  「酒館?」德拉科提起了興趣,「我們就從那裡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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