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直言
看著漲紅了臉的燕海，燕擎天一聲冷哼，喝道：“還不快滾！”
燕海隨著喝聲顫抖了一下，怨毒的盯著燕紫靈，歇斯底裏的嘶吼道：“我不服，我不服，這麽處置不公平，憑什麽她說錯話不懲罰她？難道就因為我不是你親孫子嗎？”
“把他關起來，禁足三個月！”燕擎天隨口吩咐道，他已經失去了聽下去的耐心。
禁足三個月？
就算隻有半個月，也不是燕海願意承受的結果，要知道還有幾日就是燕擎天四百歲大壽，燕家為此準備了數個月，燕海本打算借此機會在賓客麵前多露露臉，若不算燕雲兄妹，燕海可是燕家三代唯一的男子，即便隻是義子，身份也非同尋常，可就是這樣一個本來應該大放異彩的機會，竟然因為燕紫靈的出現，竟然一下子失去了，讓燕海如何甘心？
燕海拚命大喊：“我不服，我不服，不服……”
燕忠搖了搖頭，雖然燕海的品行不端，紈絝的毛病不少，但自己的嫡孫和燕海交好，本來之前已經出言幫忙緩和關係，沒想到燕海瑕疵必報，差點闖下大禍，更被家主逮個正著，就算是自己想幫忙美言幾句，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正想著把燕海帶下去，在找個適當的機會給他說說好話，突然從大廳中走出一個端莊素雅的高貴婦人。
這名婦人一身碧綠色的翠煙衫，三花水霧碧綠百褶裙，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端莊高貴，再往麵上看，容貌算不上絕美，但也是難得的美人，偏偏給人一種如深潭般寧靜悠遠的感覺，好像她就是一汪水，而不是一個美麗端莊的婦人。
這個婦人一出現，不單是燕忠燕歸等人下意識的放慢了呼吸，就連叫喊的燕海都收了聲音，靜靜的望著這名婦人。
燕擎天滿臉堆笑，微一抱拳道：“些許家事，到讓葉首座見笑了。”旋即給燕忠使了個眼色，燕忠會意，剛要將燕海拉走，這名婦人卻淡淡的道：“且慢。”
燕忠看了家主一眼，見燕擎天沒說什麽，也停了腳步，婦人又道：“按理說燕家家事我一個外人不該多言，隻是我實在好奇，竟然有人品評家主，且讓他們說說，又有何妨？”
在燕家，能讓家主如此禮讓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眾人都看出這婦人的身份不簡單，燕海自然也看了出來，燕海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不等燕擎天首肯，就一指燕紫靈叫道：“她……燕紫靈說家主的題字可惜。”說完才發覺，這個理由實在太牽強了，燕紫靈並沒有說可惜什麽，這個時候完全可以說句反話：“可惜字實在太好了。”之類的，就能蒙混過去。
燕歸聽燕海說完，也鬆了一口氣。
燕海這時也隻能硬著頭皮說：“她，她當時說了兩個可惜，我怕她說出侮辱家主的話，就打斷她繼續說下去，然後就打了起來。”
那婦人淺笑著看了燕擎天一眼，然後就饒有興致的望著燕紫靈，似乎十分期待燕紫靈的回答一般，燕擎天為難的看著婦人，見對方沒有放棄的打算，對燕紫靈道：“童言無忌，當時怎麽想的，就怎麽說吧。”
燕海聽出話語中的偏袒，不滿的盯著燕紫靈，心中卻在祈禱對方惹怒家主，哪怕不受懲罰，放過自己這次也好。
燕紫靈一直在靜靜的看，靜靜的聽，雖然這名婦人一出現，就在幫著燕海說話，但給燕紫靈的感覺更像是對方在考驗自己，隻是一種感覺，聽到燕擎天的話，燕紫靈心裏湧起一陣感激，既然是童言無忌，那自己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了。
想到這裏，燕紫靈定了定神，道：“回家主，當時我在一處別院門口看到匾額上題了‘晚苑’兩個字，兩個字鐵鉤銀畫，如狂風摧勁草，我看的入了神，好像一個人手中擎著一把開山刀，大刀闊斧披荊斬棘的前行，但從字跡上看，這個人題字時明顯是用的劍，所以我才說可惜。”
“哈哈，哈哈哈！”燕擎天一陣開懷大笑，撫了把花白的胡須，甚是暢快的笑道：“早年間我確實是用刀的，隻是後來改用的劍，這點還真沒幾個人知道，隻是這些年下來，依然改不了用刀的風格，沒想到讓你個小丫頭看出來了。”
任誰都看得出燕擎天甚是欣慰，燕海大感不妙，連忙叫道：“還有一個可惜呢！”
所有人都期待的看著燕紫靈，燕紫靈卻為難的看了看燕擎天，臉色微微轉白，幾次張口欲言。
燕海鬆了一口氣，卻仍不放過，吼道：“你快說啊，是不是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你快說啊！”
燕擎天歎了口氣，道：“紫靈，但說無妨。”
燕紫靈猶豫良久，終於鼓足勇氣道：“那處別院取名為晚苑，我看那題字入了神，似乎感受到題字主人的心境，當時我並不知道那是家主的題字……”
燕紫靈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說了。
燕擎天定定的看了燕紫靈半晌，才淡淡的道：“你若真體會到我當時的心境，但說無妨。”
燕紫靈點點頭道：“我感覺那處別院以前應該不叫這個名字，是近年才改的，從題字上看，我感覺家主已經有了退隱之心，卻又後繼無人，欲退不能。”
燕紫靈說完最後八個字，已經無聲的跪了下去。
靜！
絕對的寂靜！
人人都知道燕家二代隻有兩個男子，長子燕臨天不適合修真，更於十三年前死於非命，次子燕臨淵，雖能修真，又有燕家最頂級的功法和靈丹妙藥等外物輔助，但資質一般，一直無甚出彩之處，燕家的衰落已經是遲早的事，甚至可以說，隻等燕擎天渡劫飛升，燕家將麵臨沒有合適的人當家主的尷尬局麵，人人都知道燕家後繼無人，但誰也不敢在燕家說這樣的話。
但今天，不但有人這樣說了，而且還是當著家主的麵，當著貴客的麵說了出來。
即便是希望燕紫靈受到懲罰的燕海，聽燕紫靈說完，也嚇得緊低著頭，生怕對上家主的目光遭了無妄之災，就連燕歸都暗暗擔心，正想開口為燕紫靈辯解，卻不想燕擎天喟然一歎。
良久，燕擎天苦笑一聲，環視左右，見眾人都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就連那名婦人都十分擔心的望著燕紫靈，不由再次歎息一聲，道：“怎麽都這個表情？紫靈說的是事實，既是事實，又何必怕人說？不過距離我渡劫還能有百年，若這百年我燕家還不能出現一個力挽狂瀾的繼承人，那燕家衰落我也沒有辦法，我能守護燕家一時，卻不能守護燕家一世，相信燕家列位先人也不能怪罪我。”
燕擎天歎了口氣，淡淡的道：“都散了吧！”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又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燕紫靈，說道：“起來吧！那處晚苑就歸你住了，先下去吧。”說完對燕歸點了點頭，燕歸會意，就想領燕紫靈回去休息，這時那名婦人笑道：“這女娃我甚是喜愛，就一同留下吧，就當陪陪我，正好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與家主商議。”
燕擎天虎目一閃，似乎猜到了什麽，看了燕紫靈一眼卻沒有說什麽，當先回到大廳裏，那名婦人看了一眼燕紫靈，眼含笑意緊隨其後，燕紫靈見燕歸對自己連連點頭，猜想應該不是什麽壞事，也跟著進到了大廳裏。
燕歸剛想離去，燕擎天的聲音從大廳中傳出：“燕歸，你也進來吧。”
燕歸連忙折返跟進大廳中，這些人一走，燕忠暗歎一聲，對仍跪在地上的燕海道：“快回去吧。”
燕海還想說什麽，可望了望大廳裏，最終什麽也沒說，灰溜溜的走了。
燕忠望著燕海的背影，搖了搖頭，又若有所思的向大廳中望了望。
憑借燕忠多年來對家主的了解，雖然家主對燕海平時耀武揚威威風八麵的二世主模樣十分不待見，但畢竟是燕臨淵的義子，而且燕海的天賦資質都是上上之選，才小小年紀就已經是金丹中期，即便在名門大派，這個年紀能有如此修為也足以自傲，但今天家主……
適才燕忠正站在家主身後陪在大廳中和那名貴婦說話，燕紫靈和燕海還沒進院子幾人就已經察覺了，隻是誰也沒想到這兩個小家夥竟然直接闖了進來，若不是一個花盆將燕紫靈絆倒，這兩個小家夥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想到這裏燕忠一驚，這個初次回到燕淩堡的小丫頭修為不弱啊……
正在這時，燕七一邊抱著已經蘇醒的燕十三問道：“大總管，你看小十三……”
燕忠回過神來，點點頭道：“十三今天做的很好，你們先回去吧，十三好好休息，稍後我會派人在給你送些療傷藥。”
燕十三點了點頭，在燕七的攙扶下走出了院子，在即將拐過轉角時忍不住再次向大廳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