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四劍
無道並不是沒有道，而是劍道無形。
大道無形，不必拘泥於招式。
原本他以為已經理解了這句話，現在看來他理解的實在太膚淺。
歸根結底，他仍沒明白這三招的劍意，沒明白這三招所蘊含的劍道。
燕雲想明白了這點，隻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不由大吼道：“啊！我明白了！”
一聲大吼聲震九霄，燕雲卻不管是否會打擾天一道人，瞥了一眼寂靜無聲的竹舍，向後山竹林行去。
袁聖正坐立不安的等在竹林中，看著燕雲滿麵紅光的回來，以為得勝了，臉上也有些得意，雖不是自己親自出手，但能打敗心目中一直仰望的老神仙，也與有榮焉感同身受，得意不加掩飾的掛在臉上，仍有些忐忑的確認道：“勝了？”
燕雲搖頭道：“沒有。”
袁聖抓耳撓腮大惑不解的問道：“輸了？那你怎麽還這麽高興。”
燕雲笑道：“輸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所收獲。”
當即燕雲將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當聽到天一道人隻是將招式的順序改變就贏了燕雲，也有些無可奈何。
隻因最後這一招實在太快了，隻有趁對方沒出手之前，搶先出手，方有一線生機，等對方出手，隻有死路一條。
要勝這一招，關鍵在於時機。
之前三招的順序是定死的，先知先覺之下，燕雲自然知道天一道人接下來要幹什麽，所以搶先出手下勝了，但當天一道人改變出招順序後，燕雲卻無可奈何的發現，當他看清這招在想出手的時候，先機以失，落敗也成了必然的結局。
燕雲又將自己領悟的無招無道的理解說了出來，卻發現袁聖根本聽不懂，隻得無奈的放棄了。
有些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有些東西，懂了就是懂了，沒懂也強迫不得。
燕雲交代幾句讓袁聖自己修煉，不要打擾他，就盤坐在地，緩緩閉上眼睛，沒有修煉，而是陷入了沉思裏，鎮魂仙竹則被燕雲一直背在身後。
燕雲通過這幾日的接觸，發現這鎮魂仙竹果然是難得的寶貝，帶在身邊不僅時刻讓他精神飽滿，而且更容易進入古井無波無物無我的境界中。
就像現在，隻是簡單的盤膝坐在地上，立刻心如明鏡，甚至不用去看，就知道袁聖抓耳撓腮瞪著目光炯炯的大眼睛看了他半天，一副想說話又怕打擾他的樣子，最後在他對麵坐了下來，開始修煉。
天一道人說過，悟道分為漸悟和頓悟，漸悟簡單點說就是隨著經驗閱曆的積累，理解的逐步加深，漸漸有了更深的領悟，而頓悟就像燕雲之前那樣，一句話，一件事，就突然之間懂了。
頓悟的過程可遇而不可求，但每一次都是一個質變的提升。
燕雲想明白了劍意和劍道，在回想之前的三招，立刻有了不同的感覺。
燕雲這一坐，就是三天，等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袁聖早已不見了蹤影。
當燕雲再次站到竹舍前的時候，心中沒有任何波動，既不因為即將再次挑戰天一道人，驗證自己的想法而激動，也不因前兩次的失敗而灰心或憤怒，有的隻是平靜中的躍躍欲試，沒有改變的隻是對自身的信心，不驕不躁，不棄不餒。
這次沒用燕雲開口叫喊，在燕雲站定的那一刻，天一道人就從竹舍裏走了出來。
“出劍吧。”
這回輪到燕雲淡淡的說道。
天一道人隻是點了點頭，取出長劍，腕間輕動間，隻見無數道劍光刹時映滿整個山頂。
這一次。
天一道人竟然將絕殺的第三招放到了最前麵。
天一道人快。
燕雲卻比對方更快。
迎著漫天的劍光，燕雲劍劍逼近。
“叮，叮當”
竹劍和長劍在空中瞬間交擊了無數次。
燕雲再次踏前一步，天一道人卻向後退了一步，然後使出了第二劍。
如果說第三劍是絕殺，第二劍則是轉守為攻。
燕雲怡然不懼，再次踏前一步。
竹劍與長劍微微一碰，旋即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向天一道人掃來。
天一道人無奈，再次後退一步。
天一道人連退三步，燕雲跟進三步。
天一道人劍光一展，第一劍！
這一劍迅若奔雷，快若疾電。
這一劍卻是虛虛實實，若是以為這一劍是試探而輕敵，則瞬間化作奪命的絕殺，若以為是絕殺，又會瞬間變作一陣微風，輕輕一拂般略過。
燕雲卻不去猜測，反將竹劍在長劍上輕輕一震，轉而向前遞出直取對方咽喉。
卻在這時，天一道人猛的衝前。
燕雲隻覺得眼前一花，心中一凜：又是這招。
兩人第一次交手時的十招之約，燕雲記憶終身，永遠忘不了這比劍還要快的步法。
這一刻燕雲雖驚不亂，好像腦後長眼似的，竹劍隨著對方的腳步，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已經斜指背後。
燕雲隻長了一雙眼睛，但確確實實看到了天一道人的動作。
因為燕雲手中握著的，是鎮魂仙竹。
方圓數丈之內所發生的一切，都出現在燕雲的識海中，直如親見。
天一道人顯然也吃了一驚，銀白的長眉微微顫動了一下，不過手中長劍卻一如既往的快捷，手腕隻是一抖，燕雲就“看到”長劍瞬間多出了無數殘影，一楞神間，已經被長劍逼住。
天一道人卻先開口道：“隻這麽幾天，竟然逼我出到第四劍，這一次我輸了。”
燕雲沒想到對方竟然坦然承認，不由將對方高看了幾分。
雖然兩人是在比試，但並不是像第一次那樣正規，燕雲不過是檢驗一下自己這幾日的所悟所得。
盡管如此，能逼天一道人出第四劍，仍有幾分竊喜。
燕雲道：“這第四劍？”
天一道人點頭道：“不錯，這一劍已經用了少量真氣，單憑招式已經很難勝你，接下來，你每多參悟一劍，我便多出一劍，一直到你能接下我一百劍，就可以出師了。”
燕雲哼了一聲，每次看到天一道人這副淡然的樣子，心中就有氣。
天一道人卻話鋒一轉，先深深看了一眼鎮魂仙竹，然後才道：“沒想到你已經開了心眼，不錯！”
這卻是天一道人第一次這麽鄭重的稱讚他，即便他接下了對方三劍，也沒讓對方怎樣驚訝，反到是這什麽心眼讓對方十分看重的樣子。
似乎看出了燕雲的不解，天一道人說：“心眼，就是心之眼，不用目看，而是用心去看去感覺，卻比眼睛看到的更清楚。”
燕雲點點頭，看了眼手中的竹劍。
這都是鎮魂仙竹的功勞，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呢？
天一道人睿智的目光仿佛看透了燕雲的想法，隻是笑笑也不說破，反而道：“多用心眼，多多體會，你會受益終生的。”
燕雲點了點頭，看對方轉身要回竹舍，忍不住問道：“喂，太極星盤中紫色的小方塊代表什麽？”
天一道人回頭看了下燕雲，好像在說：你終於還是開口問了嗎？
燕雲也看懂了對方的眼神，氣的不行，原來一直在等著他發問，但勢比人強，隻得哼了一聲。
“陣法用途，不外乎：困，封，殺，吸，聚，收，凝，鎮，轉換九法，大有大用，小有小用，大有小用，小有大用，運用之妙，各有所得，應用之法存乎一心，陣之一途，乃順天應道，人力終有窮盡之時，即便是仙，也同樣如此，隻有天地之力無有窮盡。”
天一道人娓娓道來，燕雲聽的雙眼越來越亮，暗道：枉我自命不凡，以為專研了陣法三千六百年就眼高於頂，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從沒想到將陣法的運用歸納的這麽詳細，雖然陣法的九種用法每一種都隻用了一個字概括，但卻言簡意賅，短短九個字，就將陣法的種種變化演繹了出來。
之前燕雲一直不服氣，天一道人頂多四五百歲，而燕雲被困陣中三千六百年，同樣是研究陣法，差距怎麽會這麽大，以前燕雲覺得是自己被困陣中消息閉塞，沒有機會係統的學習，隻能依靠那些散修的隻言片語去自行參悟，天一道人雖然是一介散修，但付出一些代價，還是能獲得一些典籍的，這是自己無法比擬的，這也是燕雲不服氣的原因。
燕雲始終相信，如果兩人的處境換一換，誰教誰還不一定呢，但這一刻，燕雲真心的有些服氣了，自己也許在悟性上可以和天一道人較量一下，但在學習的方式方法上，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其實這卻是燕雲著相了，如果換做天一道人有他的經曆，未必就能做的比他更好，不過這次的一番話，卻給了燕雲更大的啟迪，這種歸納總結分門別類的學習方法，在未來，對燕雲的影響還要超過這番話本身的價值。
看到燕雲沉思的樣子，天一道人續道：“紫色代表生滅，陣法上我能指點你的，也就這麽多了，能得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天一道人說完就回到了竹舍裏，隻剩下燕雲一個人，仍陷入苦思中。
生！滅！
這麽說太極星盤的六個麵上的方塊分別代表了金木水火土生滅。
燕雲感覺自己隱隱的抓住了什麽，這時燕雲多少猜到了一些當初煉製太極星盤時不讓他旁觀的理由了。
太極星盤所有的變化，所有的秘密，都是在煉製時一點點完成的，他若看到了煉製的過程，用太極星盤布陣時，難免受到影響。
這本是可以當麵說清的事情，天一道人卻不肯透漏半句，寧可讓燕雲誤解，也不多解釋一句。
燕雲搖搖頭，將諸般雜念都拋到腦後，從這天起，燕雲的作息又有了變化：清早讀書，兩個時辰之後和袁聖練劍，下午則獨自參悟劍意，前半夜研究太極星盤，後半夜分心多用打坐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