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畫中女
聽到房門推開,辛十四娘撥開床帷一角。
待看清來者,她噗嗤笑道:
“十八、十九,你們進來做甚”
兩位狐狸妹妹跑到床邊,露出俏皮的牙齒:
“姐,我們在外麵聽了半天,你怎麽不叫啊”
“啊”辛十四娘有些懵,反問道:“叫什麽”
“八姐說了,結婚當天你慘叫的越厲害,以後越幸福。”
“對啊,我倆在外麵偷聽了好半天都沒有慘叫。姐,他是不是對你不好呀”
辛十四娘扶了扶額頭,有些哭笑不得。
她抬手想要抓住狐狸妹妹,她們卻像是早有防備似的,迅速後退躲開。
“姐,我錯了,別彈腦瓜崩。”
“爹爹說,被彈多會變笨的”
“好好好,我不彈,過來吧。”
辛十四娘招了招手,示意狐狸妹妹過來:
“以後別聽八姐胡說,會帶壞你們的。”
“姐,你還沒回答我呢,姐夫到底對你好不好”
見十四姐沒有回答,十九妹自以為發現了真相:
“是不是那家夥欺負你了我馬上去找他算賬”
“什麽那家夥,他是你們姐夫”
辛十四娘坐在床頭,劈手捉住靠近的十九妹。
見她雙手捂住腦門,便揪了揪圓潤的臉蛋,以示懲處。
“陳郎花錢置辦新宅,是辛家的恩人,以後休要胡言亂語,明白沒”
十九妹低下頭哦了一聲,委屈的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姐,我知道了。”
辛十四娘放開手,穿上繡花鞋,準備下床。
她來到銅鏡前,把鳳冠摘下,擱在梳妝台上。
十八妹和十九妹自覺的拿起尺梳,替姐姐順著頭發。
盯著倒映的精致麵容,辛十四娘雙手捧著臉蛋兒,問道:
“十八、十九,你們說我老嗎”
“姐姐年輕著呢那裏老了”
“就是,姐姐一點兒都不老,嫩得出水。”
既然容顏沒有衰老,那陳郎怎會那般反應
什麽不習慣跟異性太近,都是借口。
難道相比於嫵媚的,他更喜歡清純的
作為以美貌聞名的狐妖,吸引不到異性會遭同類恥笑。
因此,十四娘很介意陳鴿抗拒的態度。
這點跟兒女私情無關,單純是想證明自己的能耐。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陳鴿才騎馬離開鐵匠鋪,自北門而出。
來廣平府的途中,他換掉了身上的衣服。
免得這一身綠衣蟒帶的新郎官服,過於招搖。
返回辛府,大概需要半小時的行程。
此時日落西山,霞光肆意。
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構成一幅瑰麗的景象。
陳鴿在途中把衣服換了回去,待趕到目的地後,翻身下馬。
見仆人迎了上來,他遞予韁繩,進入大堂。
時值夜宴時分,午間產生鞭炮碎屑,被打掃的一幹二淨。
後廚重新烹飪,一桌擺了十八盤大菜。
雖然隻有四桌,菜品卻一點兒也不寒磣。
陳鴿坐到辛老翁那桌,被輪番敬酒。
他環顧一圈,還是不見辛十四娘的倩影。
待會兒吃完後打包點食物,給她送過去吧。
西廂房。
辛十四娘坐在木椅上,忽而抬頭看向院外某處。
嫵媚的瞳孔微縮,仿佛感應到了什麽。
旋即,她推開房門,朝外奔去。
匆匆來到後院的院牆角落,十四娘提起裙擺。
下蹲起跳,直接躍上牆頭。
五十米外,是一片竹林。
十八妹和十九妹,正在追逐一位白衣女子。
未等辛十四娘追出,兩位狐狸妹妹已在遠處將人拿下。
她們把對方捉住,押送回院牆內。
看到十四娘守在這裏,十八妹揮手打著招呼,解釋道:
“姐,這女鬼方才在外窺伺,似乎圖謀不軌。”
今日恰逢喬遷和婚宴,雙喜臨門,辛家家眷和仆人多數都在大堂。
十八妹十九妹年紀尚小,不能上桌。
因此留在後院,很快察覺到女鬼蹤跡。
“我看呐,她就是想偷人”
辛十四嘴角一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十九妹都被八姐帶歪了,回頭得跟爹爹好好說說。
她低下頭,認真打量對方。
女鬼麵容姣好,身段玲瓏,約莫十八九歲。
就算黑發散亂,也掩不住俏麗的容顏。
正是陳鴿夜宿破廟避雨,間接幫助的畫中女鬼薛小小。
辛十四娘頭戴鳳冠,居高臨下,頗有一股女主人的氣勢:
“你夜潛辛府,究竟有何企圖”
“我”
白衣女鬼低垂著頭顱,眼中含淚:
“我乃是廣平府薛員外之女,早年間被賊人所害,自戕化鬼。後被竹鼠精所縛,錯過投胎時機。承蒙恩人搭救,脫離苦海。此番前來是為報恩,絕無歹意。”
那些害她的山賊,早就死了。
一腔憤怒,無以消解。
囚禁薛小小的竹鼠精,被陳鴿挫骨揚灰。
事發之後,她仍維持鬼魂形態,說明在世間心願未了。
思前想後,唯有回饋恩情後,方能投胎轉世。
其實,來世報恩也可以,但是代價極大。
人間有人間的規矩,陰間有陰間的法則。
需在十八層地獄遭受各種折磨,才有不喝孟婆湯的資格。
薛小小自知羸弱,難以承受陰間刑罰。
便一路西下,尋跡而止。
辛十四娘倪向眼前這張俏臉,眼神略有變化。
近日家中,沒有親眷同鼠輩有所瓜葛。
這女鬼說得報恩對象,莫非是陳郎
十八妹十九妹站在身側,問詢道:
“既然你說報恩,那恩人是誰”
“那有什麽恩人,我看她就是想偷人”
薛小小沒理兩位狐狸妹妹,抬頭瞥了十四娘一眼,以袖遮麵道:
“小女恩人是陳水生,卯時見他出了北門,入夜才敢來尋。”
“這些都是一麵之詞,我為何信你”
薛小小輕咬貝齒,抬起頭來:
“出城途中,我見恩公換上綠衣蟒帶。恰好姑娘頭戴鳳冠,必是所納嬌妻。”
說到此處,兩位目光對視。
辛十四娘眉眼低垂,似笑非笑道:
“那又如何”
“小女此行隻為報恩,絕無歹意。願獻上本命畫卷,自證清白。”
說罷,她從懷中抽出一副畫卷,雙手奉上。
女鬼死後,附身在上麵。
這樣做,等於把殘魂安危拱手相贈。
辛十四娘思慮片刻,接了過去。
薛小小的身子很快變淡,化作一團白煙湧入其間。
原本隻有山水的畫卷內容,忽而多出一位清純秀麗的女子。
盯著眼前的仕女圖,辛十四娘嘴角一咧,似乎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