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衝冠一怒為紅顏
謝安用金釵為抵押,簡單租了個住處。
每日天一亮,他便出去擺攤賣自己的書畫,閑的時候就練練書法,然後看一看書。為了省錢,他只吃兩頓飯,拿饅頭就著涼水,日子雖然艱苦,但也自在無比。兩個月下來,倒也攢下不少錢,終於能夠將金釵贖回。
時間飛快,隨之而來的,是禮部試,謝安自幼苦讀,加上為人謙和,考功郎中對他倒是頗為滿意。
這日,謝安早早地起來梳好了髮髻,穿著洗得已經發白的青衣朝外面走去。
來到聽香樓面前,謝安突然生出一種不自信的感覺。
只見這聽香樓富麗堂皇,四周掛著出自大家之手的繪圖,華貴卻不低俗,倒別有一番風雅。雖然是白天,但是聽香樓內已是聲樂並重,熱鬧非凡。
在門口外面踟躕了許久,他剛下定決心想要進入,便被小廝給攔了下:「哪裡來的叫花子,去去去,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謝安微怔,連連擺手急忙解釋:「謝某是來找秋雪娘子的。」
那小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面露譏色:「就你這窮酸模樣,還找秋雪娘子?」
「莫欺少年窮!你……」謝安的臉漲得通紅,有些羞怒。
「出去出去!」小廝不斷推攘著謝安的肩膀,將他向外趕,謝安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而大街上也不斷有人將探尋的目光看過來。
這時,一道鵝黃色的身影出現,正是秋雪身旁的初雁,望著書生狼狽的模樣,有些好笑,但仍是開口道:「這人確與娘子相識,且喚他上來罷。」
那小廝臉色變了變,頓時諂媚道:「是,是小的眼拙。」伸出手打了打自己的嘴。
謝安見到初雁,想到兩次都是由她化解尷尬,心下有些感激,隨她上樓之後,道了聲謝。一陣幽香傳來,只見他心心念念的秋雪姑娘正坐在窗邊,把玩著手中的梅花枝,謝安臉色微紅,行了一禮將懷裡的金釵掏放在了桌上,還有一對簪花。
「郎君這是何意?」秋雪看了一眼桌上的金簪與簪花,抬起頭來。
「謝某是來道謝的。」謝安靦腆一笑,許是這屋中爐火過剩,他的面上浮出一抹微紅,「那日若非娘子以金釵相贈,謝某隻怕要露宿街頭,雖無法湧泉相報,卻也想聊表心意,望娘子收下。」
聽了謝安的話,秋雪心下有些好笑,她雖不是長安城中數一數二的花魁,卻也頗有名氣,自然是看不上那對廉價簪花的,但見到面前人認真的表情,便也點頭示意自己收下。
謝安呼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麼,只見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子猛的推開門闖了進來。這人面色緋紅,雙眼迷離,顯然是喝多了。
「秋雪!娘子!來來來!來陪我喝酒!」男子看也不看謝安一眼,直直地從他身旁走過,揮了揮自己的大手,攀上秋雪的腰肢。
酒氣撲鼻,秋雪微微皺眉。
「趙五郎……」
趙五郎名喚趙之章,家中排行第五,整日里遊手好閒,是這城內有名的浪蕩子之一。平日里常聽秋雪唱曲兒,雖時而也會摸摸手摟摟腰,卻也從未有過出格之舉。
但今日,秋雪不知為何格外的反感。
趙五郎眯了眯眼,十分陶醉的模樣,舉起手裡面的酒杯,遞到秋雪的嘴邊:「來……喝酒。」
「奴喝就是了。」秋雪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結果酒一飲而下。
「真乖!」趙之章瞟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謝安,發出冷笑,摟住秋雪腰肢的手愈發用力,如同挑釁一般,俯身朝秋雪傾過去,再她耳旁嗅了嗅,隨後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咱們秋雪娘子就是香……」
而秋雪依然含著笑,試圖推開那具龐大的身軀,但男子力氣之大,她又怎能推得開。
謝安忍無可忍,一個跨步走到趙之章的身前,沖著他臉頰就是一拳。
謝安看似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也不知是如何生出來的力氣,竟將趙之章直直地打趴下。
「你做什麼?」秋雪呼出聲,連忙去扶趙之章,又抬起頭來沖個他喝到,「你是瘋了?」
趙之章起身,酒意散去一些,眯著眼轉身看向謝安:「窮措大也敢在這裡撒潑?你不知道我是誰?」
此刻謝安心裏面也憋了口氣:「不管你是誰,聖人腳下怎容你們這樣放肆?」
只是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趙之章一腳給踹開:「你算個什麼東西!」
秋雪連忙跑到謝安身旁,用力推搡著他,低聲說道:「你快些離開,他是你惹不起的,莫要逞強。」
謝安望著秋雪為難的的模樣,一時有些躊躇,他知曉自己是讓秋雪難做,但這人明擺著是要羞辱自己,他雖貧窮,卻也有一身傲骨。
「走?」趙之章獰笑,將秋雪狠狠地拽入自己懷中,一雙大手在她腰間滑動,又迅速在她朱唇上啄了一口。
秋雪雖是妓子,卻也是位清倌,文人墨客對她亦是尊重有加,何曾受過這種羞辱,一時間羞憤難當,紅了眼眶。
「來人!」
隨著趙之章一聲輕喚,門外立刻湧入四五個衣著相同的家丁。
趙之章指了指謝安:「給我狠狠地打!只要不打死,其他隨你們。」
這些家丁都是精挑細選的護院,謝安怎是他們的對手,直接被按在地上,可無論幾名家丁如何用力,他也只是緊咬牙關,並不出聲。見他如此,家丁們更加惱怒,有一人竟拿起凳子朝他背後砸去。
只見謝安一聲悶哼,趴到在地,嘴角流出殷殷血跡。
世道竟然如此!
他雙眸通紅,緊握的拳頭也在顫抖。
見到如此情景,秋雪捂住嘴,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一把拉住了想要親自上陣的趙之章:「趙五郎……別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趙之章眼珠子轉了轉,似是想到什麼,一手捏住秋雪的下巴,滿臉嘲諷:「平日里你不是高傲的很?這樣,若是你今天伺候好我,我便放過這窮措大,免得在這礙眼。」
秋雪還沒有說話,謝安猛然撐起身子一聲怒喝:「不行!」
「你說不行就不行?」趙之章玩味的看著謝安:「老子給了錢,說什麼就是什麼!」
謝安的頭被家丁狠狠的踩在地上,鼻中口中都流出鮮血。
「好……」望著謝安如此模樣,秋雪閉上雙眸,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放了他,我答應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