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魂寄金釵歸故里
謝安含笑的面容在他們面前一點一點消失,一點一點化為虛有,引魂盞似是感受到了什麼,出現在初若手中,散發著幽綠色的光芒,將那些光點吸入。
他的唇輕輕開合,卻聽不到聲音,只是依稀能夠看到彷彿是在說:「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初若輕聲呢喃著,重複了許多遍。
楚墨痕知曉她心情不好,嘆了口氣走到門口,只見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灑落在地面,也落在了那破舊的鞦韆上。他能想象的到,以前的五十餘年,秋雪是如何度過,也能想象到她是如何滿懷期待的打理著花圃,等待良人的歸來。
只是這一等,便是一輩子……
他將那些早已乾枯了不知多久的花枝拔掉,挖了個莫約一人長的坑,將秋雪放了進去,隨後蓋上了土,讓她永世沉睡在這片土地中。
這時,屋內傳來了初若的一聲輕喚。
原來,初若在屋內發現了一張張泛黃的書稿,更有幾章上面淚痕猶在,想來是當時淚水打濕了那清秀字跡,卻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有詩有信,字字啼血,其中以一篇《題玉泉詩》尤為出彩,讓初若讀了一遍又一遍。
紅樹醉秋色,碧溪彈夜弦。
佳期不可再,風雨杳如年。
初若有些失神,有些茫然的望著楚墨痕:「我為人織過如此多的夢,為何這次,卻如此難受?」
楚墨痕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撓了撓頭。
「謝安恢復記憶的那晚,曾託付我一件事。」楚墨痕想起了什麼:「他在曾經那座房屋后埋了些什麼東西,教我取出,我想等入夜後去探探。」
初若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卻始終悶悶不樂。終於,等到了入夜,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敏捷地翻入院牆,在趴在牆上摸索,許久,終於摸到一道標記。
此人正是蒙住了面紗的楚墨痕,他在有標記的牆下挖了許久,終於翻出來一個罈子。
「這裡面是什麼啊?」旁邊一個聲音好奇的問到。
「不知道。」楚墨痕下意識的回復,卻突然一驚,猛地轉頭,一個胖乎乎滿臉麻子的女子正滿臉好奇的盯著那罈子。第一次做賊,便被主人家逮個正著?楚墨痕心下又將謝安罵了千百遍。
「這位郎君深夜爬牆,莫非是採花大盜?」那女子細細打量著他,不知為何,楚墨痕總感覺那女子有些不懷好意。
楚墨痕剛想解釋什麼,卻突然被女子扯下面紗,露出俊朗的容顏。不曾想,那女子反而貼的更近,他向後退了幾步,可地方本就沒多大的,他剛退了兩三步,便抵到了牆上。
「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美貌,所以特意來找我?」女子望著那俊俏的臉,雙眼發光,似是要貼到他的身上。
楚墨痕苦著臉,連連擺手說是誤會,誰知那女子不但不理睬,反而伸出手去撫摸楚墨痕的胸膛,滿臉的享受。此刻的楚墨痕只想仰天大喊一聲非禮,誰知那女子嘟著嘴巴便向他臉上貼來。
「娘子煩請自重。」楚墨痕咬著牙憋出這一句,拚命將臉像旁邊縮,用力推著她,可女子彷彿一塊大石頭,絲毫推不動。
這時,楚墨痕抬起手狠狠的敲擊那女子的脖頸,將她打暈了過去,這才拍了拍胸脯,長舒了一口氣。
只聽噗嗤一聲嬌笑,抬頭望去,竟見到初若正坐在牆頭,搖晃著雙腿望著自己,想來是將方才那情景全看到了。
「你竟是喜歡這般的?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初若望著那肥胖的女子,又瞥了他一眼,眸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你竟還笑!既然來了,為何不幫我?」楚墨痕聽到她的調笑,有些無奈。
「哦?我看你倒是享受得很,怎敢打擾?這月黑風高,我還怕你怪我多事呢。」初若又是一笑,指著那罈子:「那便是謝安留下的東西?」
楚墨痕點了點頭,拿起罈子,縱身一躍跳到了初若身旁,忽然蹲下身湊近到她面前,勾起一抹痞痞的笑意:「阿若,莫非是吃醋了?」
夜色朦朧,初若的表情自然也看不真切,只見她冷哼一聲別過頭去,跳下牆頭。
「口是心非!」楚墨痕輕笑一聲,連忙跟上。
回到房中,楚墨痕打開了塵封已久的罈子,看到夾層中竟有一封信,竟是謝安留下的字跡:今日與吾妻秋雪成婚,故埋酒一壇。
「這壇酒想來也埋了五十餘年,竟倒是便宜了我們。」楚墨痕笑了笑,將早已風乾的泥封拍掉,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惹得楚墨痕舔了舔唇。
初若將秋雪的詩稿信件盡數拿了出來,在花圃前點燃,望著那些詩稿一張一張化為灰燼,她依然有些感慨。
楚墨痕將一碗酒灑在花圃前,「望她來生莫要再受這相思之苦……」
二人坐在門檻上靜靜飲酒,雪又大了幾分,將最後一點伶仃的火苗覆蓋。
楚墨痕從懷中拿出一枚金釵,正是今日秋雪戴在頭上的其中一枚,也正是當年秋雪為了幫助謝安而贈與他的那枚,「謝安曾說,若是有幸秋雪還活著,無論她是否改嫁,也讓我將這枚金釵討來,帶去揚州附近的常津鎮,將它埋在那裡,也算是帶著娘子魂歸故里……」
「好在,秋雪沒有改嫁,這對他二人來說,何嘗又不是一個美滿的結局呢?」
說罷,卻無人應答。
原來初若已不知幾時靠在他肩上睡著,長長的睫毛輕顫,朱唇蠕動,似是夢到了什麼,煞是可愛,哪裡還有平日里那副清冷的模樣。
楚墨痕忍不住捏了捏那飽滿的臉頰,有些失笑,手臂輕輕抬起,將她摟在懷中,讓她睡的更踏實些。而熟睡的初若感覺到輕微的動靜,蹭了蹭腦袋,想要尋找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卻讓楚墨痕心下一陣癢意騰升。
而他望著那熟睡的面容,只得嘆了口氣,又斟滿了一碗酒,獨自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