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跟我走，有肉吃
之前的一番談話讓氣氛僵硬起來，兩人皆是無話可說。
詭異的沉默中，少年得出了最終的答案……
回去吧……
因為這是唯一的選擇。
或許看在魔法師的身份上，凌偉馹不會對自己出手……
最多暴打一頓就算了。
可，對於感受過溫暖的他，還能再次適應那個冰冷無情的家族么？
他不知道……
就在少年一臉迷茫時，卻見凰曦月眼神尖利起來。
她像是打定了某種主意，眸底深處山溝一縷精光！
續而，就見她突然的抬起右手。
就感一股凄寒的魔力在她掌心凝成，下一秒，一把冰刀落在了她的傷心。
還未等少年明白她要做什麼，少女便猛地一揮，在自己的掌心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你這是……」
血花飛濺，讓少年瞪大了雙眼。
不去理會他的驚訝，凰曦月又順勢割下了自己發角的秀髮……
只見她受傷的手緊握成拳，血水順著縫隙滴落在住了秀髮上。
很快，血跡就染透了發間。
「拿這個回去復命吧。」
說著，她把碎發遞了過去。
「你……」
都說秀髮是女子的第二張臉，可她卻毫不在意的將它割了下來……
少年驚異的望著凰曦月，一臉不知所措。
可凰曦月卻十分淡定。
「區區幾根頭髮，還會再長的。而且只要你有了這個，回去復命，會省去很多事。」
接下來的幾周里，兩家都忙於婚事，凌偉馹肯定沒空去范府驗證。
只要見了這染血的頭髮，他自然會相信凰曦月已死……
屆時，便等他和范紫萱成親了。
之後他再知道真相也沒關係。
因為那個時候，自己一定想出了弄死他的一千個辦法！不怕他不死！
而現在要做的是，是不要讓少年再遭受其他苦難……
見凰曦月竟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少年也萬分壓抑。
可很快，驚訝就化作了其他情緒，少年複雜的看著她，開口問道：「你給我這個，確實能保我平安……但事情不會就這樣了結，對吧？」
少年是個聰明人，他大概猜出了什麼，而凰曦月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是。凌偉馹既然叫你來殺我，就說明了他的想法。而我，也絕不會留著他，等他再來害我……」
若有機會，凰曦月一定會弄死凌偉馹！
而且絕不會讓他死的輕鬆！
聽到這裡的少年微蹙雙眉……
他猶豫著，沒有在第一時間接下凰曦月的碎發。
因為眼前的少女，遲早和凌家會再起衝突……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勢必也會再和她交手。
今日已經受過她諸多恩惠，若再接下了她的恩惠，以後再交手就難出手了。
少年不願意有那樣的一天……
看他有所猶豫，凰曦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苦笑起來。
「你也不要先太多，先拿著吧……對了，說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反正我叫什麼你肯定知道了，凰曦月一邊想，一邊將染血的秀髮硬塞給了少年。
「零……」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會問這個，但少年還是輕聲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彷彿是在說一個污穢的辭彙般，表露出一絲厭惡。
這個名字意味著他被賦予的人生……
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也不存在……
聽到了少年的名字，凰曦月微微皺眉。這也能算是個名字？還不如說只是一個代號……可她收起了自己的想法，緩緩開口道：「零，你就放心用它復命吧，以後若再見面，我也不會以今日之事要求你放水的。只是……你真的願意，為這樣的家族繼續奮鬥下去
么？直至咽下最後一口氣？與我不死不休？」
凰曦月語重心長的問著。
對此，少年緘口不言，反是重重的垂下了頭。
兜帽的陰影下，幾乎看不他的表情。
答案顯而易見，可零卻不曾道明。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麼多？」
片刻的沉默后，少年才低聲循問著。
那微弱的聲音里，帶了一絲哽咽。
而凰曦月，也輕嘆了一聲。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也不必和他說這麼多。
但或許是身世相仿，凰曦月才不免多說了幾句……「……因為我知道，你和凌偉馹不是一種人……零，你能成為更好的人，不要糟蹋了自己。如今你能選擇，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到底要不要再去過那樣的日子，是要做為
什麼而活，成為什麼樣的人……你自己選。」
凰曦月的真心並沒有被辜負。
這番話，讓少年心底深處沉睡的某些東西，一再被觸動了……
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死前的模樣總是不斷出現在眼前。
『對不起……』
耳旁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母親垂死的模樣又浮現在了眼前……
零總是不由自主會回想起那一天，想起她死在自己眼前的景象。
在昏暗的房間里，婦人抱著自己，淚流滿面，用奄奄一息的口吻一直道歉。
生下孩子后，母親就一直瘋瘋癲癲。起初她瘋的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見了嬰兒就要往地上砸，恨不得他死……
因為那是她恥辱的證據。
後來在多方醫治下，才恢復些許。
但每次見了零，她都像是見鬼似得大叫著，抓起什麼就往他身上砸，不允許他接近……
所以她也從未擁抱過自己的兒子……
後來大概是大限將至，彌留之際，婦人突然就清醒過來，說要最後看一眼兒子。
那天，婦人抱著自己的兒子，一遍遍的道歉著……
如果自己不是人魚族就好了……
如果沒有帶給他魔法師的血統就好了……
如果他不是作為魔法師出生就好了……
她抱歉生下了零，因為對他來說，還有無盡的折磨在等待著。
而零，對眼前的女人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最後，女人在懊悔與痛苦中咽氣了。
其實這麼多年，零最想聽的不是聽母親的道歉……
他只是想被母親擁抱而已……
只是想被當作一個兒子來看待，而不是被視作恥辱、試驗品，或者是物件……
可直到她死，也沒能做到。
零從未感受過溫暖，就連從母親那也沒有獲得過……
可今日，他卻感受到了。
不是來自父母，也並非來自兄弟姐妹，而是來自一個自己要殺的人……
凰曦月，這個朱雀世家的神秘小姐，她卻把自己當成一個人來對待……
今天，他因她哭，因為她笑，因為她而有了選擇……
自己甚至可以有思想，有意志，有尊嚴，活的像個人！
這是過去的零不敢奢望的……
少年抬起頭盯著凰曦月，異色雙瞳中閃動著水潤的光澤……
他虔誠的目光熾熱的像是一個信徒。
零張著口，唇形顫抖，似是想對她說些什麼，可凌亂的話語卻組織不成一句完整的對白。
許久，他才問出了心底最想問的問題。
「……可我又能去哪呢？」
零擔憂的問著，或許對他來說，這才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答案。
失去了凌家，那自己又是誰，又有哪裡會允許自己停留呢？
而凰曦月，給出了理所當然的答案。
「你就是你自己，不用成為任何人。至於要去哪裡……如果你非要問的話，那就跟我走吧，跟我走，有肉吃。」
「……噗！」
雖然有點對不住這沉重的氣氛，可凰曦月的話，就是讓零忍不住嗤笑出聲！
如果這也能算誘勸的理由，那一定是世上最差勁的理由了！
自己看起來像是個吃貨嗎？
但是……
能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笑出來，對方也不是個簡單的人。
「怎麼？接受了我的提議了嗎？」
見他笑了起來，凰曦月已經猜到答案。
她再次伸出了手，而這次，零再也不去追問其他。
他緊緊握住了凰曦月的手，用力的點了點頭。
「嗯！」
少年作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選擇……
那雙漆黑陰暗的異色雙眸，第一次的明亮起來。
「好，那一天，我請你去吃最好的酒席～」
「嗯，一言為定！」
雙手交疊的瞬間，他下意識的閃避了，生怕弄髒了凰曦月的手。
可凰曦月還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緊緊的握了握。
那一刻，胸膛那顆心臟激烈的躍動著……零終於明白，這才是活著的感覺！
抬起頭，眼前的少女嬌媚的笑了起來，她星空似得眸底閃爍著光芒。
此時的她，美的驚為天人，讓世界都要為止傾倒……
零隻覺心頭涌過一絲熱流……
也是在這個時候，一個願望在零心底悄悄埋下……
他要保護她，傾其所有的守護她，直至此身休矣，咽下最後一口氣為止！
凰曦月沒有注意到他的想法，只是確認對方接受了自己的提議，十分高興。
之後她又簡單的吩咐了幾句，便不得不離開了。
畢竟天色以晚，再不回去有些人又有話可以說了。
目送凰曦月離開后，零才收拾起情緒，起身朝城外的凌府走去……
一路上，他握著她的碎發，如獲至寶般。
生怕弄丟了，他撕下了衣角，將它仔細放在布里，又把包裹好的小包塞入衣襟，這才放心。回到了現實，少年眼底的喜悅蕩然無存，他又變回了冰冷的殺人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