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斷袖之名難洗清
沈凌清的臉色是從未見過的難看和凝重,微微垂首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竟是連平日里他焦急的時候來回走動的習慣都沒了,只是這麼靜靜地站著,目光定在敞開的門上
。不多會兒,夜斐匆匆出來,衣衫與頭髮微亂,顯然是沒來得及細細整理,一見到沈凌清就要行禮,卻被沈凌清一把扶住,沖他搖搖頭,「顧不得這些了,有勞夜相隨本王進
宮一趟,本王路上跟夜相細說。」
夜斐來不及多想,連連點頭,「王爺請。」
沈凌清沉沉點頭,與他一道轉身離去,走出幾步遠,他下意識地回身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站在長廊一頭的夜卿凰,看她的眼神便知,她已然知曉了此事。
兩人相視片刻,微微點頭致意,沒有多言,而後沈凌清與夜斐一道朝著門口走去。
楚茨跟在夜卿凰身後,一臉擔憂,小聲道:「小姐,我們現在怎麼辦?」
「能怎麼辦?」夜卿凰會問了一句,問得楚茨直瞪眼,想了想道:「唔……要不要找閣主商量一下這件事?我總覺得這件事和去年那件事不太一樣,這一次好像……」
她沒敢把話說完,夜卿凰卻已然明白她的意思。誰都看得出來,這一次和去年那次不一樣,說到底,去年的事眾人只是聽聞,並未親眼看到什麼,可是這一次卻不同了,這一次幾乎是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了那首情詩,更重要的是,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在所有人還在懷疑這件事也是別人對沈君珞的陷害的時候,大理寺門口撿到了一張別人刻意丟下的紙,紙上寫的就是這首詩,而且落款
印著沈君珞的私章。
見夜卿凰行色匆匆地趕來,白月已然明白了她來的用意,揮手屏退眾人,還特意關上了門,而後回身給夜卿凰倒了杯熱茶,輕聲道:「副閣已經知道了?」
「怎麼可能不知道?事情已經傳遍回宴城了。」夜卿凰說著側身看了她一眼,「原本,我們應該先一步知道這件事的。」白月有些懊惱地搖搖頭道:「不瞞閣主,這首詩確實前兩天就已經漸漸流傳開來,可是那時候念得人少,而且也沒有人說這事與太子殿下有關,所有人都只當這是一首普通
的童謠罷了,沒有人在意。」
聞言,夜卿凰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沉吟半晌,沉聲道:「這個人,還真是煞費苦心,心思深沉。」
白月小聲問道:「副閣知道是誰?」夜卿凰搖搖頭,「我只知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是有人謀算好的,最一開始,他只是悄悄地教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念這首詩,經過兩天的傳播與發酵,這首詩在城裡
漸漸流傳開來,幾乎所有人都耳熟能詳,能隨口念來的時候,再放出風聲,這首詩是出自太子之手,如此,不管是誰,都來不及阻止了。」
白月聞之連連點頭,「對……屬下就說這件事奇怪得很,看來這個幕後黑手這兩天一動不動,就是故意等到事情傳播開來,來不及補救,可是……」
她有些疑惑地皺皺眉,「屬下實在想不到究竟會是誰,到底是什麼人會有這份閑心,去陷害太子殿下?這可是滅滿門的大罪。」
她說著偷偷瞥了夜卿凰一眼,試探性地問道:「副閣,你說……會不會真的是傅盛的人乾的?」見夜卿凰驟然側身看過來,她連忙解釋都:「副閣也知道,傅盛臨死之前說過他知道太子殿下的一個秘密,當時他還想要用這個秘密來換自己一條命,還說,如果不能救他的命,等他死了之後,自會有人將這個秘密放出去,言下之意不就是如果他死了,太子殿下也會遭殃?如今,這首情詩傳遍全城,甚至還有可能會傳到外面去,那……不就
正好是應了傅盛的意……」夜卿凰卻搖搖頭,沉著臉色,「不對,這件事沒這麼簡單,如果真的是傅盛的人要報復,不應該等到現在,而是在傅盛剛死的時候就把消息放出去,如此,報復的力道和快感遠遠大於現在,可是傅盛時死後,一直都是悄無聲息,沒有一丁點的動靜,所有人都以為那只是一個幌子,他只是為了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撒了謊,現在卻突然被戳漏
出來,這其中的緣由絕對沒那麼簡單。」
「那……副閣的意思是……」
「我懷疑,這是有人暗中蓄謀策劃,針對太子殿下的一場陰謀。」
「誰是這幕後的主謀?」「那就要看,誰最嫉恨太子,誰最希望他出事,希望他死。」說到這裡,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微冷,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或者,有誰最近在太子面前栽了個大跟頭,
受到了重創。」
白月還算聰明,夜卿凰稍微一點撥便豁然明白過來,瞪了瞪眼驚訝地看著夜卿凰,「矅王和閆家!」夜卿凰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神色卻是同意了白月的猜想,嗓音越來越沉,「這一次東宮遇襲,太子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從頭到尾唯一受挫的就是矅王和閆家,雖然閆家沒有任何人傷及性命,可是閆逸方這一趟大理寺監牢一進,閆家不僅在朝中掉了面子,還能讓所有人都看明白聖上的心思,讓他們知道,閆家和矅王並不是動不得的,若真的觸犯到了聖上和朝廷的利益,任何人都要為此付出代價。至於矅王,表面上看起來他不傷一分一毫,可元寒的死無疑是砍斷了他的一隻手臂,當年唐季死後,他就是斷
了一臂,用了三四年的時間,好不容易又重新培養出了一個心腹,卻又如此慘敗,而且是以這種罪名和結尾收場。聖上不動矅王,不是動不得,而是故意藉此震懾他。」
白月頭點如搗蒜,「對……這些天屬下也一直在想這件事,現在副閣這麼一捋,就全都明白了。所以,這次陷害太子殿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矅王和閆家的人。」「陷害……」夜卿凰微微沉吟,心裡驟然有些慌張,真的是陷害嗎?萬一那份被丟在大理寺門口的紙上的私章當真是沈君珞的,萬一那張紙上的情詩當真是出自沈君珞之手,
那……這還算是陷害嗎?
就在她蹙眉沉吟之時,一道霜色身影進了門來,對著白月搖搖頭,走到夜卿凰身後站定,伸手摘下面具,輕聲道:「想不明白了?」
夜卿凰一怔,回身看去,正是沈幽珏,他已經換下了朝服,著了一襲便裝,顏色不深不淺,九翕與沈幽珏的感覺兼具。
「你坐。」夜卿凰伸手拉著他坐下,神色有些不安,「可有結果了?」
沈幽珏眸色一定,瞥了白月一眼,白月連忙起身退了出去。
「父皇親自查驗過了……」他說著側身去看夜卿凰,臉色越來越沉,「確是太子的私章。」
夜卿凰心下漏跳了一下,眉峰驟然擰蹙成坨兒,「那字跡……」
「也是太子的字跡。」
聞之,夜卿凰下意識地搖頭,「怎麼會這樣?」
沈幽珏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其實,你早就已經想到是這種結果了,是嗎?」
「可是在沒有得到確切的真相之前,我還一直在自我安慰,希望事情還有轉機。」她越說聲音越低,手漸漸變得冰冷,低下頭去沉沉嘆息,「如果真是如此,那我爹他……」
沈幽珏抓著她的手下意識地收緊,「放心,夜相不會有事的。」
夜卿凰卻連連搖頭,「你不懂,你不了解我爹,他這個人性子固執得可怕,這些年他始終堅信太子殿下是能繼承大統之人,如果……」
「沒有那麼多的如果,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盡辦法儘快補救。」沈幽珏摁住她微微顫抖的雙肩,緊盯著她的眼睛看著。夜卿凰不是那種膽小慌張之人,多少次她自己身處生死邊緣,命懸一線,她都是泰然自若,冷靜處之,唯獨遇上夜斐的事,她才會緊張,她不怕自己死,卻怕夜斐受到一
丁點的傷害。
那是她的父親,獨身一人將她撫養長大的父親,她唯一的親人。緊盯著沈幽珏的眼睛,夜卿凰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想了想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言,這首詩當真是出自太子之手,私章也是太子印上去的,那之前所傳的太子殿
下斷袖一事就會被坐實。」
沈幽珏問道:「你有什麼想法?」夜卿凰沉聲道:「除非我們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解釋太子殿下寫這首詩的真正原因並非是因為什麼斷袖或者好男風,又或者,找到更合理的解釋,證明這首詩不是出自
太子殿下之手。」
「字跡無差。」
「那又如何?」夜卿凰瞥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案旁,提筆寫了一行字,而後遞給沈幽珏。
沈幽珏一見,先是一愣,繼而眼底泛起一絲淺笑,「你何時把我的筆跡模仿得如此相像……」
夜卿凰道:「一個人想要模仿另一個人的筆跡並不難,以假亂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即便筆跡能模仿,那私章呢?」沈幽珏說著擰了擰眉,拉著夜卿凰坐下,「尋常人的私章都很少讓別人碰觸,更別說太子的,能接觸到太子私章的人,除了太子本人,就只有他最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