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終入宮門深如淵
沈幽珏似有疑慮,卻終究沒有問出口,在夜卿凰起身去沏茶的時候瞥了秦衍和蕭肅一眼,兩人即刻會意,低頭退了出去,他自己則起身走到夜卿凰身後,從背後環上她的
腰,接過她手中的茶盞,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輕聲問道:「除害之後呢?」
「之後?」夜卿凰挑眉想了想,「那你說如何?」
「成親,可好?」夜卿凰心下微微一顫,嘴角下意識地揚起,輕呵一聲,話里卻故作淡漠,「這件事……還有待商榷。」說著,她一骨碌轉過身,面對著沈幽珏,挑眉道:「我問你何時娶我的
時候,你不作聲,現在你說成親就成親?」
沈幽珏道:「此一時彼一時,當初不能回答你,是因為那時候我還是九翕。」
「有什麼不同嗎?」
「有。」沈幽珏點點頭,卻沒有要繼續解釋的意思。
夜卿凰凝眉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沈幽珏眉峰微挑,並沒有回答她,放下手中的茶盞,將她的手握在手中,「你只要記住一件事,不管我是沈幽珏還是九翕,從始至終我愛的人只有你夜卿凰一個,所有的事
,要麼閉口不言,要麼據實相告。」
夜卿凰被他一句話說得愣了愣,眨了眨眼睛看著他,「表情……這麼嚴肅?」
聞言,沈幽珏轉而又低頭淺笑出聲,騰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以後你想看我怎樣,我便怎樣,可好?」
夜卿凰眼底狡黠精光一閃,「君子一言九鼎?」
沈幽珏心下暗暗一凜,有些後悔自己方才說的話,可是眼角眉梢卻又有遮掩不住的笑意,伸手將人緊緊攬入懷裡。停下的雨在凌晨四更天的時候又淅淅瀝瀝落下,如止從噩夢中驚醒,渾身是汗,許久才回過神來,卻仍舊驚魂未定,夢裡的一切都太過真實,真實得他到現在還以為沈君
珞真的因為此事惹惱了沈熠,被廢太子之位,逐出了幽州,最後遭到一群黑衣殺手追殺而喪命。
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子,這細微的動靜驚醒了守在外廳的下人,下人連忙點了燈走進裡屋來,小聲問道:「大人醒了?」
如止側身瞥了那人一眼,「你一直守在這裡?」「嗯,大人之前暈倒了,是十三公主派人送大人回來的,大人受了風寒,公主不放心,就讓小的在這裡守著大人。」下人邊說邊走到一旁將裡屋的火燭點亮,昏黃的燭光下
,如止的臉色越發蒼白憔悴。「十三公主去東宮了?」如止輕輕疑惑了一聲,垂首想了想,好像自己昏過去之前,確實看到了沈泠音,她還因為守衛不讓進門而大動干戈,斥責了守衛,「那……公主可有
進去?」
下人搖搖頭,「聽送大人回來的人說,就連十三公主都沒能進得了南熏殿。」
如止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如果連沈熠最寵愛的沈泠音都進不去,那其他人就更加不可能進得去了,看來這一次,沈熠是真的震怒不已,動真格了。
回想一下自己剛才做的夢,再想想昨天沈熠臨走之前跟他說過的話,他眼前唯一的一絲光亮漸漸熄滅,終至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這一次,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再也沒有人能救得了沈君珞。
也許沈熠說得對,沈君珞會有今天,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因為他,一朝儲君又何故背上這等污名?
心底一陣陣絞痛,痛得他扶著窗欞俯下身去,下人見狀,連忙將他扶到桌旁坐下,給他倒了杯熱茶,「大人您怎麼樣?要不要去請大夫?」
「不必……」如止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下人不敢不從,只能滿心擔憂地退下。
屋裡又安靜了下來,只有窗外的風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他就這麼坐在桌旁,坐到天明。下人來送早飯的時候,他已經起了身,自己收拾好洗漱完畢,正坐在案前寫著什麼,端正的楷書,清秀而又不失力道,每一筆都寫得十分認真,時而蹙眉,時而淺笑,面
上有難得可見的光芒閃爍,下人見了不由暗驚,他家大人已經許久沒有笑得這般輕鬆了,不知是不是寫到了什麼開心的事。
直到近黃昏,他方才緩緩放下筆,將寫了好多頁的信裝進信封,以蠟封口,尋來一隻錦盒,將信放進去,又摘下自己的玉佩放進去,鎖好,這才遞給下人。
「等會兒我進宮之後,派人將這錦盒送到清王府交到清王殿下手中,讓他明天進宮交給太子殿下。」
下人愣了愣,「大人一會兒進宮不去見太子殿下嗎?何故要由清王殿下轉交?」
如止睇了他一眼,沒有應聲,下人嚇得連忙收聲,低下頭連連點頭道:「是,小的這就去……」
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大人晚上何時回來?」
如止遲疑了一下,抬眼看著門外,幽幽道:「也許,不回來了。」
下人不疑有他,以前如止也經常留在東宮不回,便也沒有多想,點著頭轉身快步走開,找了個跑腿的小廝,將錦盒交給了他。
如止踏進東宮的門,已經酉時過半,遠遠地就看到去送飯的宮人喪著一張臉端著原封未動的飯菜往外走,如止上前將人攔住,問道:「怎麼回事?」
宮人一臉無奈,「太子殿下他……他不吃不喝,已經一整天了。」
如止眉角微微動了動,伸出手接過托盤,「給我吧。」
宮人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跟他一起來的卓成,見卓成點頭,便連忙鬆開手,躬身退了出去。
兩人不緊不慢地走到南熏殿殿門外,守門的羽林衛看見如止都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上來阻攔,卻見卓成搖搖,上前輕聲道:「你們先退下吧。」
見說話的人是卓成,想來這是沈熠的意思,羽林衛便紛紛退到了院門外。
如止面色平靜,走到殿門前,正要推開殿門,卓成忍不住出聲道:「你想好了?」
如止側身看了卓成一眼,輕笑一聲,「這件事不必想,這是我應該為殿下做的。」說罷,他一手托著盤子,一手推開殿門,大步走進去,復又將殿門關上,沉悶的關門聲像是一記悶錘砸在卓成心上,他一臉惋惜地搖搖頭,退下台階,站在院子里靜靜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