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終遂其意廢其位
守在一旁的秦衍、蕭肅以及陳期全都不由朝著夜南喬看去,只見他一臉不自然地神色,目光四處遊離,不敢朝著夜卿凰那一桌看去。
沈瑨珩笑得淺淡,目光落在沈凌清身上的時候又驟然一沉,收斂了所有笑意,「十一弟什時候來的?」
沈幽珏道:「午時。」
「一直這麼喝?」
「嗯,勸不住。」
沈瑨珩皺了皺眉,看得出來他的眼底有擔憂之色,「太子的事已了,他為何還這般悶悶不樂?」「太子被誣陷一事確實已了,可是太子的心病未了。」沈幽珏說著與夜卿凰相視一眼,繼續道:「如止在太子身邊相伴二十餘載,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所有人都沒有辦法接受
。」
沈瑨珩看了看夜卿凰,又看了看沈幽珏,「你們就真的相信那些人所說的,是如止要刺殺太子,反被太子所殺?」
沈幽珏沒有出聲,倒是夜卿凰應聲道:「我爹回來說,聖上就是這麼說的,既是聖上所言,應該不會有假,我也不敢懷疑。」
話音剛落,沈瑨珩便低頭笑出聲來,連連搖頭,「夜姑娘說笑了,這世上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夜卿凰一愣,眨了眨眼睛看著沈幽珏,只見沈幽珏嘴角也浮上一抹瞭然的笑意,頷首道:「我也覺得,沒有。」
聞言,夜卿凰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桌子下面的腳霍地向沈幽珏踢去,卻被他輕悄地避開。
沈瑨珩看著沈幽珏嘴角不由自主浮現的笑意,心底的疑惑不有越來越深。
正相顧無言之時,一名清王府的侍衛匆匆而來,緊隨其後的珏王府的人,兩人一見到三人不由鬆了口氣,行禮道:「還好,三位王爺都在這裡。」
沈瑨珩與沈幽珏相視一眼,問道:「出什麼事了?」
「聖上命人來傳話,傳諸位王爺即刻進宮,矅王殿下已經先去了。」
幾人全都站了起來,凝眉問道:「可知是何事?」
侍衛搖搖頭,「不知,來傳話的人沒說。」
兄弟倆齊齊朝著沈凌清看去,而後沈幽珏大步走到沈凌清身邊將他拉起,「別喝了,父皇傳話讓進宮,怕是太子那邊有什麼事。」
一聽是和沈君珞有關的事,沈凌清酒醒了大半,看了看他和沈瑨珩,握了握拳。
東宮南熏殿,沈熠坐在殿上,凌厲目光落在殿下跪著的沈君珞身上,渾身微微顫抖。
「你……你真的想好了?」沈熠出聲問道,語氣之中沒有了往日的底氣與狠厲。
「是。」沈君珞神色倒是出奇地平和靜斂,腰板挺得直直的,直視著沈熠,「兒臣已經想了很多年,這一次,是真的想好了,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沈熠搭在桌案上手驟然收緊,「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兒臣知道,兒臣懇求父皇能夠答應兒臣,成全兒臣。」說著,他長舒一口氣,幽幽道:「這十多年來,兒臣身處儲君之位,卻從未做過任何儲君該做的事,沒有立下任何功
勞,甚至連為父皇排憂解難都做不到,反而因為兒臣,弄得兄弟之間多有嫌隙,如兒臣這般,實難擔此重任。」他停了一下,垂首淡淡笑了笑,笑意清冷,「這些話其實兒臣早就跟父皇說過很多遍了,可是似乎每一次父皇都沒有在意,都沒有記在心裡,兒臣今日只好再說一次,希望
這一次父皇能認真考慮一下。」沈熠蹙了蹙眉,心下有些慌,面上卻故作冷靜鎮定,冷笑一聲,「都說知子莫若父,可是朕……朕實在是看不透你啊太子,朕不明白,你難道真的不知道這兩者孰輕孰重嗎
?」「孰輕孰重,應該要看是對什麼人來說。也許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唾手可得的皇位比什麼都重要,可是於兒臣而言,它卻是兒臣這一生的災難,是兒臣一生都想要逃脫的
牢籠。」
沈熠身形輕輕晃了一下,「災難……牢籠?」他緩緩站起身來,走下台階,「朕把最好的東西給你,在你眼中,卻是災難和牢籠?」
沈君珞毫不遲疑地應了聲「是」,而後伏地叩了一記首,「請父皇原諒兒臣的無禮。」
「那……那你告訴朕,你想要什麼,你到底想要什麼?」
「平靜、安穩、普普通通、自由自在的生活。」
沈熠心頭一顫,腳步凝滯了一下,走到距離沈君珞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垂首看他,「這一次,朕是不是留不住你了?」
沈君珞沒有說話,而是又一次伏地叩首,這個舉動卻遠比他說的話更有衝擊力。
沈熠昂首閉上眼睛,說不出話來。這樣冷靜的沈君珞他已經十多年沒有見到過了,與其說是冷靜,倒不如說是心如死灰,是絕望,徹底的絕望,而這一次他再也沒有把柄和理由強求他留下,更沒有底氣再
對他呵斥不已,從那天晚上在東宮他回身向他看來最後一眼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如止死了,這十多年來他一直有意無意地用來要挾沈君珞的如止已經死了,從今往後,他就再也沒有能用來要挾他的東西了。
他突然有些後悔,後悔任由如止死去。
那晚他明明可以派人快一步衝到東宮阻止這一切的,可是猶豫再三之後,他放棄了,他選擇自己與六位尚書緩緩步行而來,終是看到了他預想中的畫面。他本以為如止死了以後,沈君珞就不會在束手束腳,遲疑不前,結果他算錯了,現在的沈君珞確實沒有了任何人束縛,沒有了任何憂慮和羈絆,可是他前進的方向並非是
皇位,而是他一直以來都堅持的自由。「朕留不住你了,朕真的……再也留不住你了……你現在什麼都不怕,如止死了,你就連死都不怕了……」他突然有些心痛,胸口酸澀難受不已,他緩緩俯下身,「朕……朕在
你心裡,竟不如他重要?」
沈君珞微微搖頭,「不一樣的,父皇,這不一樣,你們都是我最親的人,只是有生離,有死別。兒臣能為父皇做的,就是好好活著。」
聞言,沈熠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微微搖了搖頭,退後兩步,轉過身去,背對著沈君珞,良久,他連連說了幾聲「好」。
一路匆匆趕來、剛剛走到南熏殿殿門口的沈瑨珩兄弟四人剛剛站定,尚未來得及進殿行禮,就聽到沈熠道:「那朕就成全你,廢去你的太子之位,放你自由。」兄弟四人的腳步驟然停下,相視一眼,震驚之色溢於言表,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