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流霆領兵離京去
接連兩天,大雪未停。
身著薄衣的褚流霆便也這般在城門口站了兩天兩夜,縱然心中憂慮萬千,然君有令,將不得不從。
從他初初明事的那一刻起,家裡的人便一直如此教導他,所以他早已習慣了將君王之令當作最重要的一切。本該奉命看守城門的小將看到這個樣子的褚流霆,心中萬般不忍,總覺得有些愧疚,時不時地過來與褚流霆說兩句話,試圖勸他低個頭認個錯,向容峫求個情,興許容峫
就會放過他,卻怎奈褚流霆始終面無表情,不為所動。眼看著天色又暗了下去,城門緊閉,那小將端著一碗熱騰騰地飯菜遞給褚流霆,好勸歹勸以換崗休息的由頭將他換下來吃口飯,卻不想他剛剛端起飯碗,城樓上便傳來一
聲高呼:「將軍,有人來了!」
褚流霆面色一沉,放下碗筷,大步上了城樓,只聽一陣馬蹄聲正迅速靠近,等走近了些,方才隱隱看到兩道黑影。
「報——」其中一人邊策馬靠近便高呼:「邊關告急——」
褚流霆聞之心下咯噔一跳,心下升起一絲不安。
來報信的人剛剛進宮沒多會兒,駐留城中的各位將軍便被連夜召進宮中,顯然是有緊急情況。正如之前顧緣君和褚流霆所料,容峫擅自暗中將邊疆兵馬調回,消息終究還是泄露了出去,正巧近來青髓正在往邊疆調兵訓練,聞得此訊,早已對大邱心有怨恨的青髓幾
乎是毫不猶豫,直接繞過祈璃與大邱的交界,一路往西南而去,十萬兵馬瞬間涌至大邱東側邊境,前後不過十日時間,便連奪兩城。而今簡無衣消息必然已經傳回祈璃,皇華太子在大邱遇襲,險些喪命,神醫谷送來的女醫又在大邱殞命,祈璃與大邱之間那本就一擊即碎的結盟顯然早已瓦解,而今祈璃
是斷然不可能出兵幫助大邱,畢竟一直以來,祈璃最終的目標都是承國。三天受罰未滿,褚流霆便被匆匆召進宮中,眾將見到衣衫單薄、臉色蒼白的褚流霆都不由得愣了愣,他自己卻毫不在意,上前行禮道:「臣願領兵前往禦敵,望皇上應允!
」
容峫臉色沉冷,盯著褚流霆看了半晌,而後揮揮手:「得令的眾卿便先退下吧。」
待得眾人紛紛退去,容峫緩步走下台階,在褚流霆面前停下腳步,定定看了看,低聲道:「不怨朕嗎?」
褚流霆面無表情,搖了搖頭,「您是君,臣是臣。」
「呵呵……」容峫不由輕笑兩聲,「既如此,那此番就由你領兵去對抗青髓。」
「是。」褚流霆毫不遲疑地應下,俯身行禮,「臣定不負皇上所託。」
容峫沒有再說話,只是揮揮手,褚流霆明了,躬身退出幾步,正要轉身離開,突然只聽容峫在身後喊道:「流霆。」褚流霆心下一凜,當即回過身來,低垂著頭行禮,他與容峫本就年齡相仿,是以少年時容峫一直都喊他「流霆」,甚至在容峫剛剛繼位的時候,他還是習慣性地這麼喊,這
是不知究竟是從哪一天,突然就變了。
「皇上……」褚流霆心下隱隱有些不安,「有何吩咐?」容峫本想要走過來,卻在看到他這般舉動時又突然停了下來,盯著他看了片刻,輕呵一聲:「朕知道,如今這朝堂之上,沒有人比你更忠於朕,所以這番話朕只跟你一個人
說。」
「皇上請講。」
「如果……如果有一天,這洛邑城終究是保不住了,你……便去祈璃吧。」聞言,褚流霆心下驟然一駭,顧不得禮數,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容峫,卻見容峫笑得坦然鎮定,一如少年時,「朕知道你的好,別人也知道,尤其是那祈璃的皇華,他是個聰明人,卻奈何他的手下除了方良,就沒有什麼優秀的領將,你知道他為什麼會願意與我大邱結盟嗎?不是因為朕,也不是因為煙梔,而是因為朕身邊有你和舅舅,如今
舅舅走了,我大邱……」他沒有說完,只是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搖頭道:「總之,若有那麼一天,你一定要答應朕,去祈璃,縱然朕不喜歡皇華這個人,可他卻是唯一有能耐與承國相抗之人,朕你
要投奔他,借他的勢,拿下承國!」
說到最後一個字,他收斂的笑意,面色沉凝而認真,一瞬不瞬地看著褚流霆。
褚流霆心中五味雜陳,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遲疑良久,他屈膝下跪行了一記大禮,「臣……會拼盡全力,阻止那一天的到來。」
說罷,迅速起身,快步離去。
出了殿門,他的腳步沒由來地慢了下來,順著平坦石路緩步走著,身後的殿內突然傳出一陣朗聲大笑,似癲似狂似放浪,卻又滿含無奈與凄涼。
大軍出征,緩緩出了城門,褚流霆突然停了下來,回身看著在風月中飄搖了十來年、卻依舊嶄新如初、耀著華光的洛邑城門,心中有激慨,亦有不安。兩天前高依族傳來消息,沈凌清在重傷不起的情況下被逼著跳下湍急江流,屍骨無存,而今消息必然已經傳回了承國,如此一來,於公於私,承國都會在最短時間內儘快
發兵,一來報清王的仇,二來,助青髓一臂之力。
如此,此一行去能否歸來,已然是未知之數。
大邱東境,邊疆三城已經被攻下,城樓上高高地飄著青髓的旗幟,迎風而起。城外五里處的村郊早已不見百姓身影,臨河的茅草屋內,竹榻上躺著的那人像是做了什麼噩夢,蒼白的臉色越發凝重,俊眉緊蹙,擰成一坨,雙手抓緊被褥,似要將被褥
撕碎。
突然,他鬆開一隻手,抬起用力推了一把,霍地睜開眼睛,匆匆將四周打量了一番,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噩夢。
「你醒了。」門外走進來一名黑衣女子,手中提著一隻葯籃子,見榻上的人睜開眼睛微微坐起一些,便走到一旁倒了杯水遞給他,「傷口還疼嗎?」榻上的男子坐起身,接過杯盞抿了一口,疑惑地看著黑衣女子,「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