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回首歸來萬事變
沈幽珏淡淡笑了笑,垂首搖頭,「不是兒臣將他帶回來,而是他自己要回來的。」
沈熠疑惑,「你一定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不對?這十多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些傳聞……說大邱的陵安王就是他,是真的嗎?」沈幽珏稍稍遲疑了片刻,終是在沈熠希冀的目光中緩緩點了點頭,他知道,從假扮成白副將的隱觴玉剛一出現,沈熠便已經認出他來,所以才會對一個幾乎未曾謀面、沒
有印象的副將的話那麼相信,機會沒有絲毫懷疑,因為沈熠自己心裡清楚,那是沈堯涵,那是沈堯涵自己在說當年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事情。「當年二哥出事之後,那些人原本是打算將二哥毀屍滅跡的,卻不想海水驟漲,來勢洶洶,那些人沒能來得及將所有的屍體撈上來處理掉,想著不管那些人是生是死,海水一漲,所有人都會淹死在海中,所以便匆忙離去了,卻未料到會有人會趕來相救,那個人就是大邱的帝師顧緣君,也是姑姑的朋友,不過,為了隱瞞二哥的身份,顧緣君
並沒有告知姑姑有關二哥的事,我和卿凰開始懷疑二哥的身份,是前年父皇命卿凰暗中前往西嶺的那時候……」
碧霄殿冷冷清清,早已不復往日里的喧嘩,十多年前,這裡一向都滿是笑聲,兄弟一行人再次打打鬧鬧,好不歡騰。
「吱呀——」一聲沉悶的響聲,在這一大清早聽起來甚是響亮刺耳,隱觴玉推門的動作稍微凝滯了一番,深吸一口氣,再一次用力推開。剛踏進院門,一股塵封許久的氣息便撲面而來,他在門口定定站了片刻,抬腳往裡走去,隱隱發現院子里的一切幾乎都還保持著原來的擺放位置,只不過如今看起來樣子
早已不再光鮮,暗淡蒙塵,像是被人遺棄遺忘的過去,無人問津。
也許,如今還能記起這裡一切的人,只有他。
身後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隱觴玉遲疑了一下,沒有回頭,他能聽得出這輕緩若無的腳步聲是誰。
「白副將……」夜卿凰開口只有又有些猶豫了,抿了抿唇,走上前來,「就是那個替你喝下銷屍化骨水的人吧。」
隱觴玉側身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夜卿凰道:「之前在大邱,你跟我說起南海的事情說過,當年冉家想要毀屍滅跡,結果那瓶銷屍化骨水被你身邊的一名副將奪過去整瓶喝了下去,而後就變成了一灘血水…
…那個人就是白副將,是嗎?」
隱觴玉眼底閃過一抹悲痛之色,緩緩點了點頭,「嗯,是他。」
「如今,你以他的身份回來複仇,將一切真相都告知於聖上,也算是慰藉他在天之靈了。」「可是,又有什麼用呢?」隱觴玉抬起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眼底看不出絲毫喜悅之色,悲色反倒越來越濃,「不管我現在做什麼,都換不回他們的命……千餘條人命,就算是賠上整個冉家,也不足惜,不足以慰藉他們的亡靈,更何況,你心裡也明白的,他不會……不會滅掉整個冉家的,他還需要冉家,需要冉擎風的十數萬兵馬為他鎮守西
疆。」「因為他是帝王,不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夜卿凰自是明白他心中的懊惱和無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若是能一切隨心,萬事隨意,當年從一開始,他就不會將你交由冉氏撫養,更不會任由時間塵封玉夫人之死的真相。帝王家的生存之道你比我更明白,如果他是一個那麼隨心隨性的人,他就不可能有今天,而沒有他的帝位作為保護,你
們兄弟眾人……如今尚且不知是何境地。」
隱觴玉心中自是明白,可就是因為明白,才會更加無奈,「應該……所剩無幾了吧。如此,就沒什麼報仇可言了,甚至,我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知道我身世的真相。」「失之毫釐,謬以千里,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只能逼著自己去面對,畢竟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說著,她淡淡一笑,「人吶,有時候必須得逼著自己向前看
,原地駐足不前,只會將自己滯留在過去的痛苦之中,時間越久,越難以脫身。」
隱觴玉微微點了點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側身看著夜卿凰,「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回到過去,從頭開始,你……會做什麼?」夜卿凰一怔,腦海里驟然閃過那日她在懸棺里醒來時的情形,想起那日沈幽珏帶著傷出現救她,不顧一切地護她周全,心底沒由來地一陣酸澀,垂首苦苦笑了笑,喃喃道
:「若真能如此,那……那就應該從一開始就認出他,不要讓他因為我再受到任何傷害。上輩子,是他不顧一切保護我,那這輩子,就換成我為他做點什麼。」
隱觴玉擰了擰眉,似懂非懂地看著夜卿凰沉湎的神色,「你……在說上輩子?」
聞聲,夜卿凰驟然回神,略一沉吟,沖他笑了笑,「你方才不是說,給我一個回到過去的機會嗎?」
這樣的解釋未免有些牽強,隱觴玉還想再問什麼,就聽到夜卿凰輕疑一聲:「珩王殿下?」隱觴玉抬眼望去,正好看到沈君珞和沈瑨珩正並肩走著聊著什麼,兩人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這裡,察覺到前面有人,不由停下腳步抬眼看來,看到隱觴玉的時候,沈瑨珩神
色驟然一變,俊眉緊緊蹙起,眼底沒有喜色,也生不出恨意,就是那種複雜得不知如何自處的模樣,他似乎有些慌張,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如今的隱觴玉。
這個人依舊是他的二哥,血親無法分割,可他也是幾個時辰前,親手毀了整個冉家,甚至可能毀了他親人的人,卻偏偏,他連恨他的資格都沒有。
夜卿凰目光在兄弟三人之間來回移動,半晌,她輕吐一口氣,後退兩步,「這個時辰太後娘娘差不多該醒了,我先去看看太後娘娘,你們……慢聊。」說罷,她沖三人點頭致意,緩步出了院門,走出幾步之後又回身看去,心下頓然一沉,一股悲傷之意浮上心頭,只見三人依舊保持著那個距離,那個模樣,一動不動,似
乎都還沒想好,該怎麼開口,又說些什麼。昔日曾是最親的兄弟三人,而今卻已然陌路,各自心懷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