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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師承

  天圓地方會場內側的門口。


  李靖和袁天罡分開左右單膝跪在地上,恭候著慵懶的李海緩步而前。主宅到這裡,不過十幾步的距離,而李靖已經在這裡跪了半個多時辰。直到那陣和李棠身上所差無幾的胭脂香蔓延開來,二人知道,家主總算是姍姍來遲了。


  李海卻不急於進入那天圓地方,反倒是撫摸著腰間那把唐刀,緩緩開口:「二位,你們說……為什麼妖怪明明各有所異,最終卻都要朝著人形修鍊?兩手兩腳,高不過丈,怎得想也是不合適。」


  李靖沒有說話,只是把頭放得更低了一些。


  「從經脈來說,維持人形,才是萬物之中維持體內真氣運轉的最佳狀態。」一旁的袁天罡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血管之中的一股真氣便閃爍起光芒,短短一瞬間便在他全身走了一遭,勾勒出了人的完整脈絡,最後湧入了心臟里怦然跳動,化作了生命力的一部分。露完這一手后,袁天罡才繼續恭敬說道:「若是體格過於巨大,則會耽誤體內的真氣運轉,換做妖氣也是相同道理。為了更強,他們才苦苦修鍊,不自覺地想要從世間百態化作人……」


  一聲輕蔑的冷笑。


  「你叔叔曾經告訴我……」不知何時,李海已經微微屈下身子,面朝著低著頭的袁天罡小聲說道:「這並非什麼本能,而是一種越界的貪婪;這是下賤的妖種們妄圖一步登天成為天地之間最為靈性生物的痴心妄想。簡單來說,就是他們以下犯上的原罪。」


  李海沒有流露出絲毫殺氣;但是跪在地上的袁天罡卻覺得有什麼東西不斷地摩擦著自己的背脊。就連跪在對面的李靖也察覺到了這股異樣而又不詳的氣息:李海的手,已經離了刀身,握在了刀柄上。


  「家主……」李靖似乎跪了太久,老腰有些吃不住,身子一抖便開口陪著笑商量道:「時候差不多了……」


  李海笑了笑,並沒有打算為難身後的李靖。他站直身子,手依舊搭在刀柄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無聲無息地,袁天罡看到自己放置於地面上的雙手,已經憑空斷開,手腕處本該是兩道血流成河的傷口,此刻卻彷彿已經癒合了數十年之久。


  不,李靖清清楚楚知道:李海,確、確、實、實、沒、有、出、手。


  這傷口並非是被什麼快速斬斷,也並非是「突然斷開」的痛感。彷彿袁天罡眼前的狀況,才是自己身體的本質;那雙凝了真氣的手,一直都是多餘的,從一出生本就不屬於自己。


  袁天罡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嘴裡面只是死死咬緊牙,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昨夜,你輸了?」李海站直了身子,繼續說道。


  「沒有!」袁天罡滿頭大汗,從牙縫裡擠出來了這句回答,理直氣壯:「身為執金吾,死也不會砸了咱家的招牌!」


  李海滿意地點點頭,語氣依舊是輕聲細語:「輸了,便是輸了。真要是贏了,何至於昨夜吵了那麼久,天蓬今日卻依舊坐在天圓地方之內?」


  話聲未落,袁天罡已經跌在了地上,門面毫無防備之下撞得皮開肉綻。並非是疼痛讓他不再能跪住,而是身子失去了以往慣有的平衡;真氣已經無法在他體內如往常一般循環往複;只因為,他的兩條腿也如同雙手的遭遇一般同出一轍,悄然離開了軀體。傷口,依舊是沒有絲毫血跡。


  「昨夜,二當家交手的不是天蓬,而是獅駝國三雄中的老大和老三……」李靖深吸了一口氣,在後面開口說道:「以一敵二,二當家還得手,傷了獅駝國大當家半條命。傳出去了,眾人只會畏懼於我李家天威。」


  「我自然知道。」李海絲毫沒有懷疑李靖的話,只是笑臉吟吟:「我,什麼都知道。聽說昨夜場面很大,甚至有人亮了刀,朝著李棠刺去?」


  袁天罡和李靖,都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天誅地滅那一招發出去后,有一個瞬間,確確實實刀鋒是朝著李棠的——袁天罡對此毫無辯解之詞,知道無論如何對李家人刀刃相向一貫是不爭的死罪,便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花香的味道,由遠及近。與纏繞在李海身上的味道雖然相似,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自然,壓過了百花爭艷又毫不刻意。


  遠遠的,李棠一邊數落著吳承恩,一邊一路小跑著奔了過來。而只聽得那吳承恩一路傻笑,心中的得意之情呼之欲出。


  「起來,別跪著。」李海轉過身,屈尊親自抬手作勢扶了一把地上的李靖,嘴中笑著說道:「好歹,您是妹妹的師父。」


  而另一邊,那本來蜷縮在地上等死的袁天罡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的,他是用自己的雙手完成的這個動作:本已經被砍斷的四肢,此時完好無損地回到了身上。


  剛才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被人營造的噩夢。袁天罡微微抬起頭,細細望向李海;李海腰間的唐刀上,和李棠腰間的靈感腰墜有幾分相似,掛著一枚金紅兩色錦繩交織編織而成的暗示吉祥如意的「天地結」,其織法縱橫交錯卻又渾然一體。而繩結末梢位置懸著的玉物,平日里都是隱藏在紫袍之下,絕不示人;今日里,那玉物卻不經意間露了個端倪,一眼望去彷彿陰陽陣式一般奇異。


  「起來吧,好歹您是我師父唯一的血親。」李海的紫袍在袁天罡的眼前掠過,說的話雖然柔聲細語,卻又不怒自威:「倘若再有下次……」


  話未說完,李海身上的香氣已經悄然而去。不遠處,本來嘰嘰喳喳的會場里忽然安靜了下來,想必是各位賓客好容易等到了李家家主的現身而停止了寒暄。


  袁天罡依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這種肉身被什麼東西碾壓成粉末的感覺,很多年都沒有體驗過了。李靖蒼老的大手扶住了袁天罡的肩頭,隨即用了一把力氣,才將這個不可一世的執金吾二當家扶起來站好。同時,李靖望著家主背影消失的方向,臉上涌了不少複雜的表情。


  「剛才……」袁天罡整理了一下思緒,臉上又是平日里的冷酷。


  「刀未出鞘。」李靖捋了捋自己的花白的鬍子,頻頻點頭:「身為下人,倒不該我閑言碎語……只是你家的老頭子到底教了家主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隨即,李靖閉了嘴;只因為,李棠三人的腳步聲,已經近在耳邊了。李靖思來想去,朝著袁天罡揮了揮手;袁天罡知道這般安排是想避免不必要的衝突,便心領神會,一轉眼沒了身影。


  很快,李棠便現了身,後面緊跟著腳步飄飄的吳承恩,以及他身後一臉困惑的青玄。三人之間還算有說有笑,李棠同站在門口捶腰的李靖打了招呼后,便領著吳承恩與青玄走進了天圓地方。


  與前一天的緊張不同,此刻吳承恩坐在那最顯眼的位置上,反而有三分悠然自得。這般變化,旁人看在眼裡都是驚詫,就連那風裡雷、雨中靂兩兄弟也明顯覺得這個書生小子和昨日有了些許不易察覺的不同。


  吳承恩這份沒來頭的自信,只因為今日早些時候那銅雀的唐突拜訪。不曉得為什麼,一向穩重的銅雀這一次卻顯得無比熱情,開門見到他之後,直接握住了自己的雙手開始攀談往昔——當然了,話里話外走的層面是鬼市和鎮邪司之間的交情,言辭連貫而又縝密,令吳承恩壓根推卻不得,只得將其讓進了屋子裡。


  銅雀進去之後,青玄和玉兔為了避嫌,也只得從後房里出來,一併待客。銅雀閑聊幾句,眼神掃視一圈,確定沒有旁人之後,這才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書卷,放在了桌上,示意吳承恩上前細看。


  吳承恩略略翻過,臉上的表情如同做了一個世間最好的美夢:既是幸福地難以自已,又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臉防止這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


  《吳承恩遊記》,書卷之上赫然落筆這五個意氣風發的大字,比任何東西都來得真切。吳承恩將書卷捧在手裡,愛不釋手,早已經忘乎所以。


  雖然昨日里,銅雀已經提及此事,說是京城的李春芳已經趕印了第一批書卷樣刊,托著銅雀捎到這裡,為的就是能夠藉此機會廣佈於天下,替吳承恩揚名;但是昨日經歷的事情太多,眼下真的見得自己的寶貝,吳承恩自然是丟了魂一般興奮。


  倒是一旁的青玄依舊冷靜如常。他靜靜地看著銅雀,忽然開口問道:「掌柜的,您不冷嗎?」


  這句話一出,倒是顯得對旁邊的玉兔姑娘有三分無禮了。玉兔遲疑片刻,開口說道:「你們慢聊,我去後面為三位煮茶。」說著,便要借故離去——玉兔冰雪聰明,她自然知道青玄不是無禮之人,想必是有些事情要避嫌,自己應該識趣地躲開才是。


  「不。」青玄開口,示意玉兔姑娘大可以留下。剛才的問句,青玄並無旁意:「掌柜的,我再問一次,您不冷嗎?」


  銅雀始終不肯望向青玄,但是他的手,實在是白嫩地顯眼。如果說生意人的手平日里躲在賬房之中自然是細嫩一些,倒也稀鬆平常。關鍵是,銅雀每一次出現,手上都是戴著密不透風的厚重鹿皮手套,即便三伏天也不意外,是故令人印象深刻。偏偏今日,在這陰冷房間里,銅雀卻赤裸著雙手——這般反差情景,不由得引人深思。


  尤其是對於銅雀這種生意人。他的表情再真誠和善,也躲不過商人骨子裡的笑裡藏刀。


  當然了,吳承恩早就不管不顧,翻了幾頁書卷后,忍不住抱起來就溜了出去——他已經等不及,要去找李棠顯擺一番了。


  倒是房間里,銅雀回過頭,見青玄始終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便嘆口氣,從腰間摸出了鹿皮手套重新戴好:「這樣,大師便滿意了?」


  青玄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了門口,卻沒有追隨自己師弟一併離去,反倒是蹲在地上細細查看。門檻附近,地上一地的冰渣,混著些許金屬粉末。


  看到這一幕,銅雀反倒是大大方方坐了下來,對那乖巧的玉兔姑娘說道:「姑娘,煩請去後面上茶,水最好要燒得久一些……青玄大師,一定有話要與我說。」


  玉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自己留在這裡確實礙事,便答應了一聲,轉身去泡茶了。


  「你想做什麼?」青玄蹲在地上,用兩根指頭揉搓著地上的粉末,冷冷問道。


  「我只摸到了一層厚霜,看你師弟活蹦亂跳的,終究無妨。」銅雀一臉笑意,似乎沒有察覺到青玄語氣之中蘊藏的怒氣:「放心吧,我沒有惡意。眼下局勢兇險,離了你倆,我也會插翅難逃。咱們說到底,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既然上了同一條船,驚濤駭浪之中,自然是要同舟共濟才是。」


  「掌柜的抬舉了。我們師兄弟的身份低微,素來配不上您的大船,還是各走各路比較合適。」青玄言語之中,已是斷然拒絕。


  「怎麼,還想著坐麥芒伍的船?」銅雀忍不住搖了搖頭:「伍大人的船雖穩,上面需要載的人卻太多太多,你們能不能擠上去暫且不論;更何況,麥芒伍忽然要我把吳承恩的書刊寄送過來,其中深意,我也是到了李家之後才揣度明白。無利不起早,我既然蒙在鼓裡替鎮邪司跑了這麼遠的路,又是冒著天大的風險,那麼從中取一些利益,想必不過分吧?」


  青玄聽到這裡,不由遲疑。看著青玄眉宇之間的表情變化,銅雀倒是覺得格外有趣:「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啊……」


  麥芒伍的安排,其實已經算透了銅雀的為人。雖然銅雀一直都是一個牆頭草,刻意在幾大勢力之間保持中立,從縫隙之中拚命經營自己的勢力。而這一次,麥芒伍深知:為了自保,銅雀一定會被迫做出陣營上的抉擇。幾股勢力之中,最適合銅雀安身立命的,便是獨霸天下的李家。


  不過,只會賺錢的銅雀……有什麼資格留在李家,並且獲得一個相對重要的位置呢?

  李家的心腹大患,算來算去,也就那麼幾個。其中之一,便是朝廷苦心經營起來的鎮邪司二十八宿。若說是讓二十八宿去攻李家,那絕對是痴人說夢;但是,只要二十八宿全員駐守於京城佔盡地利,李家的執金吾想要有所動作也是望洋興嘆。雙方之間的血海深仇,只因為如此才一直沒有得以解決。


  與其說這是李家和朝廷之間的矛盾,倒不如說是執金吾和二十八宿之間不斷積累的人命私仇。


  麥芒伍深知,這個死結斷然是解不開的,只要李家在水陸大會上得勢,便會集中精力對二十八宿發難;但是,卻有一個辦法,令李家的目標暫時轉移。這一計,可謂虎狼——


  如果讓所有人都覺得,與李家交好的吳承恩,便是那招惹了世間蒼生、此刻卻尚未成型的猴子……那天下群聚的水陸大會,將會是一個什麼局面?

  或者臣服於斯,大家作鳥獸散,回去守著李家劃分的地界繼續熬日子;又或者,群起而攻,將天下分而食之。


  至於麥芒伍到底想走哪一條路,銅雀自然是心裡有數的。只是目前情形,似乎青玄和吳承恩被麥芒伍蒙在鼓裡,當成了棋子,在這世間的棋盤上埋下了伏筆。


  不過,麥芒伍漏算了一點:銅雀是個商人。商人的本質,只有不要命地追逐更大的利益。當銅雀揣摩出了麥芒伍的合盤算計后,反而有些失望,覺得自己被小瞧了三分。平時自己小心謹慎無比惜命,只是因為買賣太小,不值得冒險。


  只要有了合適的價碼……銅雀心中的算盤劈了啪啦響了一番,嘴角露出了笑意。


  「今日。」銅雀說著,等不到玉兔姑娘上茶,便要告退:「今日,青玄大師便知道我的用意了。」


  二人的交談,吳承恩一無所知。他只是儘快找到李棠,得意地將手中書卷遞了過去。李棠接過去后翻看幾頁,也是驚訝:「還真有人出版你的破書啊?明明是胡寫瞎寫,卻還有人願意花銀子讀……」


  吳承恩正在興頭上,也不在意,只是說這次因為是首印樣刊,只帶了一百餘本前來,書稿的銀子錢也沒到手;等到自己發了財,便要請李棠去鬼市玩耍一番。到時候,無論喜歡上了什麼東西,吳承恩都會慷慨解囊。


  說著,吳承恩揉搓著雙手,興奮地望向李棠:「既然第一本書已經出了,那第二本書的故事也得抓緊籌備……所以,今日……」


  李棠變了臉色:不是吧,吳承恩你今天還想著去水陸大會?

  「是啊。」吳承恩理所當然的點頭:「去賣書。」


  一路上,李棠都是左顧右盼,希望遇到幾個攔路的執金吾,自己便能順勢要吳承恩回到客房老實待著;但是今天算是見了鬼,走了一路,連一個放哨的下人都沒看到。李棠領著吳承恩和青玄暢通無阻,直到已經進入了天圓地方之內。


  而唯一遇到的執金吾,便是一臉憂心忡忡的老爺子。李靖見到李棠后,卻問也不問,直接放行——這點,倒連李棠也弄不明白了:明明吳承恩昨日落座惹了這麼大的麻煩,為何今日大家反倒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呢?


  只因為,李靖現在胸中蘊藏的思緒,全然還輪不到吳承恩這個小人物加以分心。一個破座位,坐便坐了;更要緊的是眼下……


  見得所有賓客入場,李靖這才清清嗓子,自己隻身跟了進去。放眼一掃,李靖卻只是皺眉:那獅駝國三雄都在,而且皆是虎視眈眈。想必今日,恐怕要有亂子。


  照舊,坐於主位之上的李海低聲吩咐幾句,今日的水陸大會便是開始。李靖說了一些禮儀上的套路話后,總算是點到了今日乃至本屆水陸大會的主題之一:


  「另有一事,想必大家有所耳聞。鎮守南疆的捲簾前些日子死於非命。此乃重地,絕不可亂。所以,關於南疆……」


  「南疆」二字一出口,下面便是一片竊竊私語,再也沒有人去聽李靖後面的話。


  今日的議題,果然沒有逃過眾妖的猜測:捲簾一直霸佔的南疆地盤,此時正處於無主之際。雖說聽聞南疆還有捲簾的得力手下在維持著勢力苟延殘喘,卻不過是小打小鬧,根本不足以在南疆稱霸。按道理來說,南疆既然無主,便應該由李家的執金吾暫為監管;只是李家目前騰不出手,最終果然將這一塊肥肉,慷慨地拋給了眾人。


  看得出,在座的賓客里,已經有七八個人躍躍欲試想要起身去毛遂自薦了。首當其衝的,便是昨日里特意顯擺身手的風裡雷、雨中靂兩兄弟。只要坐鎮於南疆,假以時日,二人自信便能成就一番事業,真正成為一方霸主。


  由於熬夜,一直不斷喝茶提神的牛魔王沒有說話。在牛魔王眼裡,李家的這番舉動,反倒像是大戶人家撒骨頭喂狗。


  地盤大了又怎麼樣……還不如守好自己的幾畝貧瘠,安穩過日子。


  而居於高座的李靖沒有繼續說下去——南疆雖然素來乾旱,卻是捶打兵器的好地方。私底下,李家其實早有了方案,要將南疆送予兵修世家。兵修一族素來忠誠,交於他們倒也放心。只是——李靖掃看了全場,卻唯獨不見那五代兵修的身影。


  奇怪,他人呢?

  一聲輕咳,卻壓過了天圓地方之內所有的聲響。


  「所言甚是,南疆確不可一日無主。」天蓬低聲開口,躲在珠簾後面的容顏無從窺探。他緩緩起身,壓抑著咳嗽聲說道:「既然如此,便將這裡交於朕。」


  一時間,席間一片嘩然。


  賓席上,蘇缽剌尼打了個哈欠,然後並沒有理會身邊說話的天蓬,只是尋覓著那幾個早已到場的目標人物。


  「你!?」風裡雷忍不住拍案而起,礙於李家執金吾,這才沒有撲上去一刀殺了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天蓬。他啐了口吐沫,大聲喝道:「你何德何能,也配!?」


  明裡,這風裡雷博人眼球;躲在暗處的雨中靂,其實已經藉機暗凝妖氣,準備隨時在眾人面前給那天蓬一個下馬威。


  「還有人選嗎?」李靖捋了捋鬍子,一個簡單的動作,便讓雨中靂忍耐下了出手的衝動;登時間,除了風裡雷外,又站起來了三四個人。


  而其中一人,便是銅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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