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綠茶
魏葵跟弟弟魏鯉截然不同，雖然都為表姐最近展現出的廚藝感到沉迷，但後者隻是純粹的愛吃，她卻是想要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見李絮還知道熏肉這樣的“古怪”吃食，她就很感興趣，沒事就跟李絮打聽熏肉有關的東西。
??李絮順口跟她講了一長串熏肉做成的菜，什麽熏肉炒竹筍、炒蒜薹、炒菌子之類的，燉芋頭也不錯，就算是水煮也香噴噴十分下飯，還講了些其他美味吃食，聽得魏葵口水直流。
??李絮也饞，但，更讓她心急難耐的卻是另一樣“吃食”，她帶回來的那包茶樹葉子。
??“表姐，你摘這些樹葉回來幹什麽呀？這是要煮什麽新鮮吃食？”魏葵下意識回想李絮跟她講的熏肉十八式吃法，卻沒找到任何一個跟樹葉有關的。
??李絮神秘一笑：“這是個秘密，你先發誓不會告訴其他人，我就告訴你。唔，其他人不包括咱們家這幾個。”
??魏葵乖乖發了個誓，懲罰倒也不是五雷轟頂什麽的，而是罰她這輩子都吃不上肉。
??李絮覺得表妹的誓言很有誠意，就如實說了：“我要炒茶。”
??炒茶？
??魏葵沒反應過來，呆呆地想：茶，就是那種黑黑的、像磚頭一樣的東西嗎？可是，為什麽要炒它？像炒菜一樣加油鹽進去炒嗎？那樣不會更難吃嗎？
??想象了下油乎乎的綠色茶湯，魏葵莫名有點想吐。
??“表姐，你可別亂來，小心惹我娘生氣。”雖說今天家裏進賬許多豬肉，好多肥肉都被王氏割下來熬油了，還有一大罐脂麻油，估計到年底都不愁沒油吃，但王氏絕對不會允許她們用珍貴的油去搗鼓出那麽難吃的東西。
??“放心，我不用油，也不用其他調料，就費點柴火，別怕。”
??魏葵細細的眉毛扭得更糾結了。
??啥調料都不加，就幹炒，那不是更難吃？
??李絮自顧自生起小火，將這批頗老的新鮮茶葉往熱鍋裏一倒，然後開始小心翼翼地翻炒，沒炒太久就讓魏葵幫忙抽出柴火，將茶葉倒到小簸箕裏，然後又趁熱開始揉撚這些受熱後微微發卷的茶葉。
??她用的是相對簡單的炒青法，這是後世最常見的綠茶製作工藝。時值深秋，摘回來的茶葉偏老，所以殺青時間很短，出鍋後不必經過堆放散熱便直接揉撚成型，再入鍋炒幹。
??因為茶葉不夠嫩，成型這一環節是做不到很完美了，但也勉強能看出點形狀。最重要的是，這批茶葉散發著的熟悉清新茶香絕對是那塊青不青黑不黑的“磚頭”能比的！
??最後，看著這一小把色澤綠潤、還帶著些微餘溫的茶葉，李絮都快感動哭了。
??雖然放在後世也就是個十塊錢一包的水準，畢竟時節不對，葉片太老，工具不夠齊全趁手，她的炒茶技術也就一般般，可，它畢竟是個還沒來得及風靡起來的新事物啊。
??在這個盛行暗黑煮茶法的時代，製茶法也頗為簡單粗暴，有的是將采來的新鮮茶葉放到一起搗碎弄成圓圓的茶餅，有的則是經過各種複雜的熏蒸壓製成磚型，很少會涉及熱炒等工序，成品茶葉的香氣也就遠不及後世加工的茶葉。
??可以說，這絕對是座大大的金礦，就等著她去挖了！
??李絮迎著魏葵的好奇目光，美滋滋泡了兩碗熱茶。
??微卷茶葉在水中延展開來，碧綠光潤，緩慢地打著旋兒沉下。等它們全部落至碗底，茶湯也已變成清亮的黃綠色，白霧氤氳，茶香撩人。
??輕啜一口，緩緩咽下，登時口齒生香，喉頭清爽，深秋微涼的四肢跟著暖和起來，比喝白水舒坦多了。
??魏葵細長的眼睛差點瞪成個杏核：“表姐，這個茶怎麽跟之前那個不一樣？”
??她對那塊黑磚印象不大好，要不是近來和李絮愈發親近，後者也沒再流露出過往的討厭鬼姿態，還半點不嫌棄她好久才洗一次頭，方才李絮熱情邀請她試茶，她肯定要找個借口跑了。
??忍不住又喝一口，才眯著眼感慨：“這茶好香啊~比什麽菜葉子湯都香，還是沒放調料的。表姐，你真厲害！”
??李絮嘴角抽抽，這丫頭怎麽老想著跟菜湯類比，害她嘴裏的茶水突然沒那麽香醇了。
??“好喝是吧？那咱們再泡兩杯給舅父舅母，讓他們也嚐嚐。”
??魏葵躍躍欲試道：“表姐，我能試試麽？”
??“當然可以。”
??李絮提點兩句衝泡法的技巧，趁機給小丫頭上眼藥：“別聽你大哥說的那麽複雜，不是有句話叫‘盡信書不如無書’嘛。其實，世上有很多種喝茶的法子，煮茶隻是其中一種，我這個衝泡的法子也是其中一種，咱們自家人愛用哪個就用哪個，不用受拘束。”
??親眼看著兩碗新茶在自己手下成型，魏葵眼睛亮亮的，好像麵前打開了一扇全新大門，表姐的身影似乎也變得更高大偉岸起來。
??兩人就歡歡喜喜各捧著一杯茶去正屋孝敬長輩，齊齊無視了東屋。
??“這是什麽？你們又泡茶了？”王氏擰著眉問，心裏有點不讚同。
??那麽貴的茶磚，雖然他們動用了些許，但還算完整，回頭拾掇下，逢年過節送給先生們或是其他親戚也不算寒磣，怎麽能自家人吃呢，太奢侈了！
??魏廣仁放下筆，扭頭一看：“咦，這茶葉似乎跟先前的不大一樣？莫非，你是用了煮茶法？”
??二女笑眯眯地不解釋，“您先喝一口看看嘛。”
??夫婦二人便狐疑著喝下一口，然後，臉色就微微變了。
??王氏從前沒喝過茶，隻能靠味蕾區分今天這兩碗茶的區別，毫無疑問是後麵這碗取勝。魏廣仁雖多年未喝過，但茶水太過特別，記憶裏殘留的口感還十分清晰，以至於他能更好地將三者區分開來。
??昔年同窗煮給他的茶湯確實不錯，但跟手上的茶水比就顯得過於渾濁了。前者不僅色澤不如後者鮮嫩，口感也不如後者清爽。
??都說茶似君子，可君子該如鬆柏，不懼寒霜，或如青竹，寧折不彎，哪有那樣汙濁不堪、五味雜陳的君子？
??要不怎麽說凡事都怕比較呢，本來魏廣仁還挺推崇茶湯的，結果，曾經滄海難為水，這新式茶水一出，他心裏的天平立馬就傾斜了。
??可，問題是，煮過的茶湯就算不加那些亂七八糟的調料，似乎也不該是這個味道啊。
??“絮娘，你這是怎麽弄的？”魏廣仁隱隱覺得，這事絕對是外甥女的主意，而不會是魏葵能想出來的。
??李絮嘿嘿一笑，也不怕魏葵在旁邊聽著，開始大放厥詞：“舅父舅母，你們覺得這茶水不錯對吧？那你們說，咱們也插手做這個茶葉生意，如何？”
??魏廣仁二人差點沒被茶水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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