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冷水
曆朝曆代的商稅比例浮動較大，大致從百分之二到百分之十不等，不過，朝局相對穩定時稅率就會低一些，不會超過百分之五，亂世的苛捐雜稅就多了，超出百分之十都不稀奇。
??在魏廣仁看來，一成到一成半的茶稅已經堪稱重稅，外甥女應該會知難而退才對。
??不料，聽到他這麽提醒的李絮眼睛卻更亮了，完全沒有被嚇退的意思。
??王氏雖然不懂商稅之事，但她算是看出來了。
??這眼神，完全是昨兒聽到李家村附近有大批野茶樹時一模一樣，那叫一個興奮狂喜！
??李絮能不狂喜嗎？
??習慣了後世最多13%增值稅率和曾經一度高達100%以上進口稅率，這點小小茶稅算什麽？羊毛都出在羊身上，跟茶葉銷售的暴利比起來，一成半的商稅真的濕濕碎。
??王氏跟丈夫對視一眼，忍不住給她潑冷水。
??“絮娘啊，你要是真想做這門生意，也不是不行。隻是，咱們小門小戶，得腳踏實地，穩紮穩打。舅母沒做過生意，但也知道做生意風險很大。別的不說，前期總得投入不少錢吧，這錢從哪兒來呢？按理說，咱們做長輩的該支持小輩出去闖蕩，可，家裏情況你也是知道的……”
??她想了想，又試探：“你該不會想把那二十畝良田賣了做本錢把？”
??“當然不。說好要還給袁家的，怎麽能食言？”
??李絮果斷擺手：“我知道現在家裏條件不寬裕，不過，沒錢咱不是能掙麽？春茶最早要到明年二月才能采摘，移栽茶苗的最佳時間是秋末冬初或春初。咱們先把野外的無主茶樹挖回來養著，然後爭取盡快賺到啟動資金另外購入一批茶苗就好啦。”
??王氏奇道：“茶葉那麽貴，茶苗應該也不便宜吧？現在已經九月了，你說秋末冬初，那最多一個月時間，咱們怎麽賺到足夠的本錢？光賣草編和藥材可攢不了多少錢。”
??“所以我才來找您二位商量呀。舅母放心，我不是要跟您借錢，就是想跟您合作個小生意。”
??李絮不慌不忙拿出昨晚想出來的方案，王氏聽著聽著，眼睛漸漸亮了。
??旁邊本來隻是來孝敬一碗茶的魏葵已經徹底驚呆，表姐真是了不得，居然能憑一己之力找到新的製茶法子，還要跟她娘做生意！
??涉及到賺錢的事，魏廣仁就不像對朝廷政策那樣敏感了，隻默默聽著，反應平靜地看著妻女、外甥女三人，隱約覺得不對勁。
??看了半晌才發現，這三人臉上的興奮、眼睛裏的精光竟是如出一轍！
??若非臉型五官大不相似，乍一看還真有點親母女、親姐妹的味道，嘖~
??魏廣仁有些不忍心，但還是硬著心腸潑了第二盆冷水。
??“絮娘，你可曾想過，這些新式茶葉剛剛推出時可能乏人問津，甚至賣不起價的問題？即便僥幸賣出，萬一被那些大茶商盯上……”
??當今盛行的茶葉種類和製茶工藝已經誕生至少百年，世人已經習慣了它們的存在，恐怕不會輕易接受這樣標新立異的異類出現。賣不出去砸在手裏虧錢還不是最糟的，隻怕大茶商會不忿他們擠占市場打擊報複，亦或是，因為覬覦這塊肥肉對他們做些什麽。
??官場和生意場一樣，都充斥著爾虞我詐，他們一個普通莊戶人家，哪裏扛得住那麽大的風雨？
??李絮自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新茶的前期推廣可能比較麻煩，畢竟要這麽多人改掉已有的喝茶習慣不容易。不過，既然煮茶法會被後世的泡茶法替代，製茶工藝也演變成這樣，可見還是後者勝出，她肯定能爭取到至少一部分茶客的支持。
??茶葉本來就是暴利生意，隻要有一小半乃至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人願意嚐試、接受她的新茶，還愁賺不到錢嗎？
??更別提，她的美人表哥魏渠將來還會當上首輔，擁有這麽一條金大腿還有啥好怕！
??當然，按照書裏的設定，離魏渠當上一品大員還有十幾年，但他入朝為官的時間已經不遠了。長則四年，短則兩年，這廝就會高中入朝。等他結交一批同年同僚，隨便幫她推介下就是源源不斷的進賬。
??即便是他入朝前，或是他不願沾染銅臭氣幫這個忙，李絮也還有備選方案，比如說袁家這條大腿。
??雖然袁家沒人出仕，但人家能經營下來那麽多家財，且能穩穩當當守住，可見袁老爺手段人脈都不缺，未必就輸那些所謂的大茶商。他若看到未來茶葉市場前景，肯定不會因為膽怯止步不前，而是果斷下注和她一起掙錢！
??“既如此，舅父也沒什麽好說的。想做就去做吧，總歸咱們現在本錢薄，小打小鬧，不會引來太多關注。”
??說幹就幹！
??次日一早，王氏就帶著李絮、魏葵二人齊齊出動，一起上山摸排野茶分布情況。這次就不隻是在靠近村子那一麵找了，而是將範圍擴大到更遠的地方，隻要不是有主之地、或在其他村子的勢力範圍之內就行。
??結果頗為喜人。
??自詡對附近山坳足夠熟悉的王氏也驚訝發現，這種野茶樹比她記憶中、想象中的還要多不少，光是最近的兩座山裏她們就找到了七八十株，其中有一塊很偏僻的地方擠擠挨挨全長著這個，更遠處的山林裏也有，零零落落，加起來至少也有百來株。
??等聽完王氏對昔年開荒地的回憶，李絮既心痛又振奮。
??看來，這種野茶樹沒準在很久之前曾是這一帶小山的“霸主”，結果被一群從來沒喝過茶、也沒見過茶樹的樸實老鄉們當野灌木給砍了。好在這一帶山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平地，老百姓們開墾山上荒地的熱情不高，不然可就剩不下多少了。
??這還是靠近草溝村這邊的，靠近李家村那一片有點遠，還隔著條小河，他們都沒來得及過去摸排呢。
??約定俗成的規矩，無主之地上長的東西、飛過的、跑過去的野味，誰撿著了算誰的。不過，小打小鬧隨便你搞，若要大麵積砍伐樹木就不行了，必須得經過村裏批準。當然，野茶樹這種無法成材的灌木不在以上保護範疇。
??也就是說，他們壓根不需要任何手續都能將野茶樹挖回自家去。按一株茶苗百文計，他們這是白白撿到了至少十兩銀子！
??王氏被李絮念叨得心頭一片火熱，並暗暗懊悔。
??早知如此，當年打死也不能把這些野茶樹砍了燒了，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呢。不行，不能想，一想就心痛得無法呼吸。
??眾人站在山上，遠眺李家村方向，神情頗為複雜。
??李家村那頭長著野茶樹的山地雖然也是無主之地，但，畢竟是人家的後院，他們想大張旗鼓過去挖不大現實。可，明知那些東西有價值，就這麽放著讓他們養豬，心真的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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