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推車
魏渠對家裏做生意的事反應平淡，隻私下找王氏提了句，讓她和李絮提前商量好成本利潤怎麽分，食材、香料、調料這些成本支出也要記賬，省得將來為這點事扯皮。
??王氏點點頭，問：“照你這麽說，怎麽分合適呢？”
??“若是尋常吃食，五五分也就是了。不過，這鹵水是她拿出來的獨門方子，最好還是讓利些許，四六或三七比較合適。”
??其實，魏渠覺得就算二八分也不算過分，畢竟鹵水方子才是關鍵。他就是有點擔心，以那丫頭慣會蹬鼻子上臉的性子，若是直接開二八，她沒準會得寸進尺。壓到一九應該不可能，但說不好會當個甩手掌櫃，隻負責配鹵水啥事不幹，讓他娘忙前忙後，然後坐收大頭分成。
??王氏不知他想了這麽深，就有點為難地找李絮說了這事，提出三七分。本來還怕李絮不肯答應，結果對方真沒答應，理由是自己太占便宜，又提議五五分。
??王氏汗顏，堅持不肯五五分賬，最後還是魏廣仁折中，讓他們四六分成。
??聽完“爭吵”全程的魏渠不禁默然，總覺得自己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同時又忍不住暗暗提醒自己，這可能隻是李絮娘的手段之一。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王氏帶著李絮、魏葵並魏渠四人一道出門。
??因為魏渠大病初愈，王氏怕他受寒複發，本來想讓他去坐村長家的牛車，一文錢一趟，時間可以縮短一半。但魏渠死活不肯，非要跟她們三人一起走著去。
??“你這孩子！咱家又不是窮得一文錢都花不起，你拗什麽？萬一又病了，去不了縣學，你又該鬧了。”王氏沒好氣白他一眼，當她不知道他這幾天被逼在家窩著有多難受呐。
??魏渠抿唇，堅定道：“娘，我早就好全了，坐車和走著沒什麽區別，沒必要浪費錢。再說，你們三個都是女子，我不放心。”
??講道理，魏廣仁這個一家之主不出麵，讓家裏三個弱質女流去擺攤，是有點不合適。可，架不住王氏嫌棄魏廣仁不會算賬、容易被坑，死活不肯讓他陪著去，寧可帶兩個半大女孩子幫忙。至於魏鯉，一個小屁孩子去了也幫不了忙，還不如留下看家。
??李絮知道，王氏隻是嘴上嫌棄舅父幫不上忙，實際上還是為了維護後者的自尊心。舅父瘸了一條腿，為了不看人異樣眼光，平時連村子都很少出去，更怕進城遇到什麽昔年故交同窗，她怎麽可能為了這點小事逼他進城呢？
??她笑著打岔：“舅母，我看表哥說得沒錯，他確實是好全了。這幾天堅持鍛煉，效果也不錯，氣色都好些了。不如，這車就交給表哥來推？”
??魏廣仁和弟弟分家時沒分到牛，也沒有牛車，家裏隻有個獨輪平底推車，賣吃食倒是正好。
??推車上層大致由五根橫木和連著左右把手的兩根長木頭組成，正中間一根短短的支撐，相當於王字上下各加了一橫。因為是鏤空的，剛好可以嵌口鍋，底下擺個小爐子就能燒火。鍋邊擺兩塊木板圍起來就是攤麵，可以用來處理食材。
??她們今天準備賣鹵味夾餅，算是後世肉夾饃的翻版。
??除了推車本身之外，還有鍋、木板、菜刀這些工具，以及一大桶鹵好的肉、一大桶提前揉好的麵團。林林總總，加起來至少七八十斤。
??要是魏寅在這兒，推起來肯定沒問題，魏渠也挺有自信的，直到他推著走了幾步之後……
??王氏看著自家兒子憋紅了的俊臉，搖搖頭：“去去去，一邊去！讓我來。”
??李絮默默轉過臉去，今天的風景真好看，撲哧~
??魏渠哪裏會看不到她在偷笑，也知道這丫頭故意激他，奈何不想在家人麵前丟臉，故而更加不肯放手，依舊頑強地往前推著車。
??“娘，我可以的。”
??王氏見他犯了倔，說不聽，隻能走到前頭扶車頭，也算是替他分擔了一部分壓力。魏葵也很懂事地走到另一邊，母女二人一左一右地拉著車子往前走，看著跟哼哈二將似的。
??隻有李絮一人看似閑著，其實肩上還背了個大竹簍，裏頭照舊裝了一包枳實和幾十隻草編玩意，不過都很輕，背起來一點不累。
??她想了想，勤勞貼心人設還是不能崩，於是，果斷把那桶麵團取下來抱著，並美其名曰幫大家減負。
??魏渠有那麽一瞬間挺恍惚的，幾乎分不清這丫頭到底是不是在故意捉弄他。
??要說是吧，她圖個什麽呢？
??難道現在姑娘家倒追男子的套路又更新迭代了嗎？不隻要欲擒故縱，還要欺負捉弄對方？
??總不至於是真的關心他吧？
??一行四人這麽分工合作，時而輪換著推車，速度倒也不慢。不過，人力推車到底慢，即便他們出門早，還是很快就被村長家的牛車追上了。
??今天坐車進城的大多都是女子，主要是有些年紀的婦人，有的提著雞鴨肉蛋蔬菜，顯然要進城賣錢的。
??李絮掃了兩眼，很快認出，車上坐著的大多都是本村人，家底大多還算殷實，尤其是手中空空那幾人，反正至少不差這一文錢車費。
??果然，遠遠地就聽見風裏飄過來幾句話，說什麽袁家布莊、八折之類的，還有人提到魏家之類的關鍵詞。
??“哎喲，說曹操曹操到，正提起你們呢就撞上了。魏家的，你們這是進城做什麽去啊？這麽多家夥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搬家呐！哎喲喲，莫不是去那袁老爺家做客？還帶這麽多東西，咋也不讓人派車來接呢？”
??車上一長臉婦人遠遠招呼，轉頭一看，可不正是村裏有名的長舌婦馮嬸嘛。
??王氏笑意淡淡，幾近於無：“馮嫂子說笑了，不過是自家做了點吃食，想進城擺個攤賣，還不知道賣不賣得出去。”
??馮嬸就打量推車幾眼，酸溜溜道：“果然是攀上了富貴枝的人，到底是跟咱們不一樣了。你們這是準備賣什麽？回頭咱們大家夥買完布，也去槐市那幫襯下你們生意。”
??車上有個外村輩分高的老婦就笑她：“馮家的，你可就別去‘幫襯’了，不然，我怕人家備的那些還不夠你往回端的~”
??馮嬸就啐對方一口：“呸！老娘又不是破落戶，稀得那點子東西？”
??兩婦人就拌起嘴來，倒是省得王氏還要回應搭她，牛車漸漸超過小推車遠去，四人繃著的臉才鬆了下來。
??因為推了個小推車，一看就是進城做吃食生意的，進城時就要交兩文錢，進城費、管理費、衛生費等都包在裏麵。雖然比不上牛車馬車的貴，但還是讓舍不得花錢坐車的王氏很心疼。
??結果，還沒心疼完，剛交過錢要推著車離開，就被一個身穿黑紅兩色公服的黑臉矮胖男子匆匆攔下。
??“等等！你們這是賣的什麽？打開我看看！”
??男子不僅長得黑，表情也十分肅穆，一雙虎眼瞪得賊大，盯得魏家一行人呆若木雞。
??排隊進城時在王氏身後、還跟她相談甚歡的一個婦人頓時變了臉色，交完入城費刷地推著車跑了，一副要劃清界限、生怕沾惹上是非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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