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談判
“兩位等等——”
??袁峰剛喊出那一聲就暗道不妙，這生意場上的談判向來都是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他還留了一大堆話準備跟這小姑娘掰扯呢，結果李絮居然這麽果決，說走就要走！他也真是，怎麽就這麽沒耐心呢？
??見李絮一臉驚訝，眸中似有笑意掠過，袁峰急中生智說道：“茶苗一事，既然姑娘看不上我也不勉強，不過，有關那臘肉方子的事，我想親自向姑娘討教一二。”
??李絮跟魏渠對視一眼，重新坐回去：“您隻管說。”
??袁峰稍一沉吟，便侃侃而談起來：“昨兒我有幸嚐了姑娘家裏的特製臘肉，味道果然與眾不同，更難得的是，連那等腥臊髒臭的下水都能化身美味。不過，我看了姑娘獻上的方子，有些奇怪，為何裏頭隻有豬肉的臘製法子，卻沒有其他肉類乃至素菜呢？我記得，姑娘家的鹵味攤子除了出售豬肉係列外，亦有鹵菜和鹵雞鹵鴨之流，難道雞鴨和素菜就不能用此法臘製？不知姑娘是故意留了一手，還是，隻是不小心忘了呢？”
??李絮笑眯眯反問：“袁管事既然能想到這點，為何不讓底下人換多種食材嚐試呢？袁家家大業大，想來不至於還缺那幾百文買食材的錢。”
??袁峰一噎。
??這隻是他臨時靈機一動想到的借口，他哪來的未卜先知之能安排人去做試驗唷？
??“咳，姑娘這話的意思莫非是，不同種食材的臘製法子都是相通的？”
??李絮隨意嗯了聲：“大致是相通的，不過不同原材料各有各的特性，最好還是做出細微調整。比如說下水比豬肉更腥膻，臘製時間也就要稍微延長點，鴨對雞也是同理。禽類肌肉韌性不如豬肉大，處理時間也要相應縮短。具體每種食材需要多久，我相信您底下的人手能很快摸索出來的，說不定比我的方子更合用。”
??解釋完，魏渠就無縫對接，客氣問道：“袁管事若還有別的疑問，大可一次性提出來。若無其他事，我們就先行一步了。”
??“是啊，我表哥還約了人呢，我也得回去忙生意。”李絮十分配合地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作勢要起身。
??袁峰心中苦澀。
??他做了這麽多年大管事，類似談判至少也談過上百場，像現在這麽無奈的境況還真挺少見。倒不是他真就對李絮沒法子了，主要是李絮身份特殊，既是主家太太的救命恩人，又是手握秘方的聚寶盆，還疑似是小公子的心儀對象。這種嬌貴的談判對手，他哪裏有膽子搞那些台麵底下的陰私小動作唷？
??袁峰不想放李絮走掉，隻能沒話找話掰扯了一會，從臘製法子說到撲克牌，拉拉雜雜的，還“不經意”提了一句跟茶園有關的話題。
??結果，對方完全沒有接那話的意思，甚至連眼神都規矩得過分，竟沒再瞄過旁邊的幾株“盆栽”一眼，隻不急不躁地陪他聊天，甚至還給他提了些京城賣撲克牌的係列營銷方案，那幾點意見頗有見地，可行性也很高，幾乎聽得他忘了初衷是啥。
??最後，他無力擺手：“姑娘是實誠人，咱們就別兜圈子了。姑娘祖上幾代都是普通莊戶人家，從未接觸過種茶、製茶，此番突然想要種茶定然也有自己的考慮。我就想問姑娘一句，姑娘是想賺小錢呢，還是大錢？”
??李絮似笑非笑：“看來，袁管事今日特地撥兀來見我這個無名小卒，並不隻是為了跟我探討臘製之法這些小事。”
??頓了頓，她才慢斯條理回答：“能賺大錢的話，誰又隻願意得些小甜頭呢？”
??袁峰心中一喜，這李姑娘果然手裏有底牌，沒準她就認識熟悉製茶技藝的老茶工，比如說因緣際會救了那人一命，那人留下報恩之類的套路。
??“既如此，姑娘可願仿效先前的合作方式？”
??李絮斬釘截鐵道：“那可不行。”
??袁峰略加思索，故作不解：“這是為何？”
??“袁管事何必明知故問？”李絮輕敲桌麵，“先前那法子我可是不管定價的，對整個生產銷售流程沒有絲毫話語權，再一個就是分成比例太低，不合算。”
??袁峰這下真被鎮住了。
??他本以為李絮最多是想提高分成比例，多賺些錢罷了，萬萬沒想到，這姑娘居然還有這等雄心壯誌！若真答應她摻一腳到管理中來，以茶葉生意的暴利，恐怕在不久的將來小丫頭的身家都能趕上自己啦！
??“姑娘信心滿滿，想來手中定有與這些要求價值匹配的技藝了？”
??李絮正要說話，卻被魏渠打斷：“敢問袁管事，是否那兩個新入手的茶園出了什麽岔子？”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卻很篤定。
??袁峰心中已是驚濤駭浪，麵上不露分毫。
??“公子說笑了。”
??李絮露出個小狐狸般的微笑，了然道：“表哥真是的，淨瞎說嚇人！唉，說起來，我這兒還真有個製茶法子，就是製出來的茶葉跟外頭的截然不同。本來還想著，要是袁管事這邊有需要可以切磋探討一二，如今想來，恐怕這粗陋法子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更不敢厚顏要求跟貴東家合作。至於茶苗一事，我還要仔細考慮，回家跟長輩商量。有需要的話一定第一時間來尋袁掌櫃，今日就先告辭啦。”
??她幹脆利落拉著魏渠跑了，留下袁峰陷入恍恍惚惚的自我質疑。
??到底是他年紀大了鎮不住場子，還是這魏家消息果然靈通至此，竟連那些事都知曉了？
??今天他之所以親自跑過來談判，不隻是因為鹵肉、臘製、撲克牌等新奇玩意激起了他對李絮的好奇心，而是因為那兩個茶園遭遇了一場危機！
??袁家經營著一個茶行，規模不算很大，但茶葉本就暴利，這些年也給主家賺了不少錢，連袁峰自己也拿了一分股，賺得盆滿缽滿。但因袁家沒有自己的茶園，過去他們隻能跟小茶商或茶農收購茶葉，中間過了不止一道手，利潤也就分薄些許。
??如今主家趁機將楊家那兩個茶園拿到手，明顯是想打通整條生產銷售線，讓袁家茶行賺更多的錢！
??主家有這個意思，袁峰自然要急主家所急。但，楊家那幫混賬知道袁家買了茶園，心中不忿袁家趁自己倒黴賺大錢，就各種搞事。
??最糟心的是，他們讓人將海西茶園那幾個擅長製茶的老茶工攛掇走了，據說是以優厚的待遇聘請到楊家某個世交名下的茶園了。宜興茶園也遭遇了類似的撬牆角危機，雖然袁家來人及時解決了問題，沒讓茶工被撬走太多，但也有些許損失。
??海西茶園規模比宜興茶園大，茶葉品質也更好，盈利能力至少是後者的三倍。楊家這麽一搞，兩個茶園不說隻剩下個空殼子，也稱得上外強中幹了。若在開春前找不到擁有成熟製茶技藝的茶工，主家花大價錢買來的茶園帶不來足夠利潤，明年的賬目虧空就很難看了！
??而這位頗有巧思、手握多個秘方、吸金能力極強的李姑娘，就是袁峰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這位魏公子看穿了，這下談判優勢徹底落到了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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