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章三十二.宮宴（五）
“張公公，將太後扶著坐起來，我好清楚知道她的脈象如何？”晚瑩在安言公公的攙扶下，匆匆地爬了幾十級台階，才來到龍椅側，氣都來不及喘一口。
待張公公等人將太後扶正身子，晚瑩就近牽起太後的左手，三指平齊，中指定關，指目按脈。
“太後脈象沉澀，結代。這是真心痛的症狀，心脈隨時會驟停，此時若不急救的話，晚了一切都沒救了。”晚瑩手指扣住腕脈，急切道。
“側妃娘娘，有什麽法子，你快些說。老奴為你做牛做馬。”張公公淚痕滿麵。
“你說該怎麽做。朕全力配合你。”夏漠然懇切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
“小王也來。”穆齊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側。
“不知這附近可有紅花與丹參藥材？”晚瑩鎮定自若。
“丹參是何物？”夏漠然急不可耐。
“丹參，奴才記得側殿有這樣的藥材。紅花一直是宮中禁物。隻有太醫院有存藥。”陳硯忙接過話。
“不妨事。陳公公趕緊取來。”
“遵。”陳硯也不顧上手中的金盤，隨處一丟，逃命似地朝側殿而去。
紫宸殿參宴的人紛紛朝殿中央聚集在一處，喧鬧之聲盈耳。
“你們去取一隻空酒樽，還有一個裝著燒得旺的火炭的炭爐，要快。”晚瑩指著在旁驚慌不已的兩名太監。
晚瑩始終扣住穆太後的腕脈，不動聲色地彈動了她的脈弦：方才在太後責斥她時就發現太後的麵色不對，隻是不知她竟會患上真心痛這種病。此病是心肌痹麻所致，絕非一日之功。
“側妃娘娘，您吩咐下的一應備齊。”陳公公與兩名紫衣太監匆匆而來。
“將丹參放入酒樽中，置於炭爐烤熱，快些。”晚瑩手不能離開穆太後的腕脈，隻好急聲吩咐。
陳公公急急地取過一太監手中的酒樽，將丹參粒至於其中，手舉著酒樽置於炭爐之中。
酒樽受熱極快，轉眼間，樽底已經現出通紅之色。
“陳公公，可以了。快取出丹參粒，喂到太後口中。”晚瑩指揮道。
陳公公取出樽中之物，顫顫抖抖地倒在另一隻空著的手上。他拿著酒樽的那隻手已出現嚴重燙傷的痕跡，仍然咬著牙，將整個過程做完。
“張公公，你喂太後服下藥，陳公公的手已經燙傷了，快些！”晚瑩捏住穆太後的下顎，吩咐道。
穆太後的唇齒微微啟開，張公公乘機將藥劑喂入她的口中。
晚瑩放開按著穆太後的手，解開外裳的衣扣，扯著隱在衣領處的一條草繩帶。
晚瑩抬眼，正好對上金階正下方的夏允然冷冷的目光，她瞧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她扯著草繩帶，帶出一隻藏在褻衣與外裳間的小水囊。噢，原來是裏頭藏著這樣一個東西。
“張公公，將太後的唇齒打開。我給她喂些泉水。”
“遵。”直到此時，張公公才鬆了一口氣，用外袍袖子抹了抹眼角的又溢出的淚珠及額頭上的冷汗。
穆齊及夏漠然幫襯著喂了幾口水囊中的水，晚瑩讓張公公將穆太後放平著躺著，等待太醫的到來。
“張公公，太後平日裏可曾有過類似於胸口煩悶這類的情形嗎？”
“太後鳳體一向康健，就是經常有頭眩暈的症狀，太醫診過，說是需進補，開了一些進補的藥劑。”張公公如實回答。
“進補？是哪位太醫診的病？”晚瑩疑惑道。
“是太醫院沈齊石太醫，是一個上個月剛過世的老太醫，在太醫院已是升了禦醫的了。”張公公不解地看著晚瑩。
一個升了禦醫的太醫院的老太醫，在上個月就去世了。這個死去的沈太醫在生前還為太後診過病，他不可能診不出太後有真心痛的跡象，還給她開了進補的藥劑，這對太後的病情不但不會緩解，反而會加重。
這一點，晚瑩是熟知不誤。隻因潼關元帥府的老管家也是患上真心痛的，從小被他帶著大的晚瑩對這些太清楚，否則她也不能對如何應對這樣隨時會猝死的病症如此地拿手。
“太後的情形怎麽樣？”夏漠然走上前來，扶著晚瑩的雙臂，急切地問道。
當著大殿上數百人的麵，夏漠然的動作已是太過於親近，連一直坐在寶座側的穆德妃也瞪著晚瑩看。
“皇上莫要心急，太後服下丹參藥劑，病情有所緩解。惟今之計，是等太醫到來。”晚瑩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從夏漠然的雙手中抽離。
“陳硯，傳朕旨意，今夜宴會到此為止。都退了吧！”夏漠然反手而立，對晚瑩的行為也不加予怪罪。
“臣遵旨。”陳公公手上有傷，卻忍著痛。
“陳公公，取一些冰膏塗在燒傷的傷口上。”陳公公在與晚瑩擦身而過時，晚瑩提醒道。
“謝側妃娘娘。”陳公公的臉上有著感激。
大殿上與宴的女賓在陳公公傳達了夏漠然的旨意後，紛紛地結群離去。
殿上隻餘除了晚瑩，夏允然，夏以衡，夏漠然，穆齊以及三個不曾認識的男子外，還有還未離去的穆德妃及宮裏的一眾奴婢。
“護送德妃娘娘回宮。”穆齊令侯在右側的金階中央的宮婢。
宮婢道了聲“遵”，快步走了上來，小心翼翼地想要扶起靠坐著的穆德妃。
“王兄，本宮不走。本宮要留下來陪著皇上，陪著母後。”穆德妃的身子一動也不動。
“愛妃，定遠王這樣的安排相當好，不然虛驚會傷了朕的龍子，那可不好。”
夏漠然愛憐地擁著穆德妃，耐心地勸說著。
“皇上如此愛惜臣妾，臣妾依了皇上。”櫻紅的唇在夏漠然的耳邊吻了一口，還不忘用餘光狠狠地盯著晚瑩。
晚瑩別過臉，看著宮燈下清冷的大殿上的杯盤狼藉，猶如一場戰鬥之後留下的滿目倉荑。
從晚瑩給太後把脈診病得來的預感，穆太後已是病入膏肓了。穆太後一倒下，政局不知會轉向如何。
當今皇室中，有野心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遇。所有的人都未曾預料到穆太後會有此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