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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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所發生的一切,都被姜槐選擇性地忽略。
比如連環殺人案的告破,兇手姜山到底有沒有判死刑,而肝癌晚期的他又被送到哪個醫院。
比如姜山與曲般若早年的故事,他殺人後藏起某個器官只是因為與曲般若相似這些事情,曲般若是怎麼壓下去的。
比如她和曲般若到底是什麼關係,除了她,另一個給了她生命的人是誰。
這些,統統都被她選擇性忽略,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曲般若和記者都來過,但姜槐皆是拒絕探視。
大多時候,她都是如屍體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
姜槐在醫院住了將近兩個月,身上多處骨折和軟組織挫傷,還有腦震蕩。
她隔壁病房住著單池遠,他比她更嚴重,肋骨斷了三根,鎖骨骨折,右小腿粉碎性骨折,手術做了三次,床上躺了三個月不能動彈,住院了大半年。
在姜槐住院的那兩個月里,她每天和醫生護士打聽他的情況,卻一次也沒去看過他。好幾次,她推著輪椅走到門外,在敲門之際,又迅速地回到病房。
姜槐不知怎麼面對單池遠,她想,他亦是不想看見她。
雖然在那危急的時刻,他是護著她,讓她走,可這不能代表,他能夠面對她。
他的前女友死在她的養父手上,還被分屍,她雖不知情,但那個人終究是養育了她的人,他怎麼可以毫無芥蒂。
饒是她都不可以,更何況單池遠。
姜槐推了《落花》的武指工作,曲般若眼下負面新聞纏身,《落花》被投資公司撤資,無限延期,能不能拍出來,還不一定。
住院一個月的時候,南希從美國回來了。
她去看了單池遠之後,又到了姜槐的病房,這一次,姜槐明顯感覺到南希對自己有了變化。
談不上是厭惡,卻也沒有以前的親密了。
兩人相對無言了許久,還是姜槐先開口。
「對不起。」
南希卻是笑了:「你為什麼要和我道歉?」
「因為單池遠因我受了傷,也因為……姜山。」
南希脾氣還是一如既往暴躁,只是這麼一句,她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你該去和他道歉,而不是我。你沒有對不起我,所以不用和我道歉。而他的話,我想,他估計也不想聽到。」
南希看著她,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搖頭嘆了一口氣。
兩人之間又是漫長的沉默。
直到謝峋打電話給南希,說單池遠醒了,她要去隔壁病房,才留下一番話:「姜槐,你沒做錯什麼,但是我終究無法心無旁騖地對著你。至於小舅舅,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只問了兩次你為什麼沒過去看他,便再也沒提起你。」
南希正是無法面對姜槐,才會選擇去美國。
姜槐沒有做錯什麼,只是她一看到她,就會想起另外一個人,那個她愛的人,愛的卻不是自己,而是姜槐。
南希不是聖人,姜槐再好,她每每看見她,都覺得如鯁在喉。
那便遠走高飛,不見罷了,等到哪天能夠平常心面對,再回來。
當然,那是以前。
在單池遠出事之後,南希看見姜槐,只剩下氣惱了。
小舅舅為了她,現在還躺在床上無法動彈,而她與他僅有一牆之隔,卻從來不去探望他。
從前覺得她堅定,現在才知道,那是鐵石心腸。
她憤怒,她不甘,她卻還是無法對姜槐說出難聽的話來。
那是小舅舅愛的人。
那也是她愛的人所愛的。
那天之後,南希便沒再探望過姜槐,來往醫院的,只有師叔與陸沉舟。
陸沉舟接了新的電影,遠赴模里西斯拍戲,他得知姜槐受傷又馬不停蹄地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月後的事了。
兩人不過兩個月沒見,卻如過了半個世紀。
姜槐看到黑了一圈的陸沉舟,想要笑,努力了許久也笑不出。陸沉舟紅著眼眶看她,看著她凹陷的臉頰,狠狠將拳頭往牆上擂,好像只有疼痛,才能讓他這一刻好過些。
姜槐眼眶酸澀,卻始終沒有落下淚來。
「為什麼會這樣?」
這也是姜槐想問的。
姜槐知道,自己生病了,她得了一種哭不出的病。
這些天,她從未睡著過,胸口像插著一把刀子,每一次呼吸都是艱難的,疼痛的。
她很難受,卻怎麼也哭不出。
好幾次夜裡,她蒙在被子里,拚命地逼迫自己哭,用儘力氣,也哭不出,即便她掐自己,扇自己巴掌,拿頭撞著牆,亦是沒有落下半滴淚來。
「阿槐。」陸沉舟叫她,想伸手去摸她的頭,還未觸碰到,又縮了回來,「師叔說你很不好。」
「是的。我很不好。」
饒是堅強如姜槐,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後,她也無法虛偽地說出「我很好」這三個字。
她不好,一點都不好。
可是誰也幫補了她,無論是陸沉舟,還是陳友,他們只能短暫地陪伴她,因為陸沉舟有工作,而陳友不僅有工作,還有需要他負擔的家庭。
況且,姜槐也不想他們陪著自己。
那都是與姜山有關的人,她看到他們,只會想起姜山,想起他帶著那可怕的笑容撕開自己的衣服。
姜槐在醫院住了將近兩個月,出院是陸沉舟來接的,這一次姜槐沒有拒絕。因為除了他,也沒人可以陪自己了。
上了車后,姜槐和他商量:「你陪我搬家吧。」
她委託陳友幫她租了個房子,她想從碧海藍天搬走。
只是這一切,她沒有告知單池遠,無論是出院還是搬家。
從武館被營救之後,她和單池遠一直都沒見面。
她想念他,卻不敢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