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淚灑當場

  辛浩言的眼淚像水管爆裂似地從眼眶裡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他第一次開始正視這個群體，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這個群體的誤會之深。


  他們原來離自己這麼近。


  他們原來要遭受無數的白眼和歧視，甚至到了每走一步，都會有人戳著他們的脊梁骨破口大罵的地步。


  而辛浩言不敢去細想，他們所遭受的苦難中，是否也有一份曾來自他自己。


  他上台前，看了安易的第一份稿子，他所寫的經歷讓他心疼不已。


  他還以為是安易遭受了非常人之苦難。


  但上台聽了這麼多嘉賓的故事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在LGBT人群中，安易所受，皆是常態。


  辛浩言努力地想控制眼淚，但越是控制，眼淚就越是洶湧。極力平復著呼吸，反而一抽一抽地打起了淚嗝。


  動靜有點大，惹得正在講述自己不公遭遇的女嘉賓也停下來，看著辛浩言。


  一時之間，辛浩言成了台上台下的焦點。


  他們都訝異辛浩言作為一個鋼鐵直男，居然哭得比當事人還凶。


  剛才還勸慰女嘉賓的眾人，這時候又是遞紙巾，又是拍背地安慰起了辛浩言。


  而女嘉賓看到辛浩言因為自己的一番話感動成這副模樣，也大為觸動，上前抱緊了辛浩言，二人哭作一團。


  場面一度很混亂，節目組也只好暫停錄製。


  十分鐘過後，辛浩言和台上的各位嘉賓才調整好了情緒。


  節目繼續錄製，辛浩言不知怎麼的，卻沒了錄製上半場時候的專註，有些心不在焉。


  大家只當他哭過之後進入一种放空狀態。


  好在節目接近尾聲，而且辛浩言的鏡頭也足夠多了，攝影師也將拍攝重點轉移到了其餘嘉賓的身上。


  在主持人準備做結語的時候，辛浩言突然出聲打斷。


  「稍等一下，在節目結束之前，我有幾句心裡話想對大家說。」


  男女主持均是一愣。


  他們的台本上可沒有這出啊？

  今天辛浩言怎麼回事？


  還要給自己加多少戲才滿意？


  他們還等著早早收工搓麻將呢！


  「可能大家都知道，前幾個月的一期節目，我無意中說了對LGBT群體很不尊重的話，當時微博上無數人都在罵我，我都沒意識到自己錯了。直到我上這期節目之前，我還對這個群體存有偏見。「


  「但是經過這期節目的短短几十分鐘的錄製，我才突然發現我錯得那麼離譜。一想到我曾經可能也是對他們遭受的痛苦來源之一，一想到我的所作所為可能會給他們帶去莫大的傷害，我就感到特別愧疚特別難過。」


  「在這裡我要向LGBT同胞們鄭重地說一聲對不起。原諒我曾經由於無知而對你們心存偏見。現在我會好好正視自己，從今天開始，我也會盡我所能地為同胞們發聲，為我過去犯下的錯贖罪。同時，我也希望，在所有人的爭取之下，性取向平等能夠儘早實現。」


  辛浩言表情誠摯，配合上他才哭過的微紅的眼眶，打動了現場不少人。


  他的這段話也為這期節目做了一個完美收官。


  …………


  下了節目，辛浩言和工作人員的招呼都來不及打，直接沖向後台。


  「安易！」


  辛浩言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休息室。


  只見安易正靠坐在他的椅子上，向後仰著頭，雙眼放空似地盯著天花板。


  聽聞辛浩言的呼喚，他朝門口側過頭，沖著辛浩言極盡溫柔地一笑，有顆淚珠從他的眼角滑過。


  辛浩言感覺到，這幾天安易身上失去的某樣東西，又回來了。


  辛浩言看著回來了的安易，頓時心頭百感交集，彷彿剛才在節目上沒哭夠似的，再度「哇」地一聲哭出來。


  安易被他嚇了一跳。


  剛想站起身安慰辛浩言，辛浩言卻突然沖向安易，一腦袋扎進安易的懷裡，把他又撞回了椅子上。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張皮椅上，其中一個還哭得稀里嘩啦的，這畫面實在談不上有什麼美感。


  但對於他們二人而言，此刻卻是彼此的心挨得最近的一次。


  「怎麼又哭了？之前節目好多期煽情的都沒見你哭，怎麼今天哭成這樣？」


  安易揉了揉辛浩言在他懷裡的腦袋，替他抹去了眼淚。


  「安易，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辛浩言雙手緊緊地抱住安易，心中閃過無數他曾有意無意地傷害過安易的畫面。


  他曾不止一次地調侃安易「你要是女的，我就娶你」。


  他曾不止一次地逃避安易柔情的目光。


  他因為知道了安易的性取向而害怕和安易肢體接觸，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換衣服。


  他享受安易為他付出的一切，卻在安易想要得到回應的時刻，因為他是個男人，而抗拒地逃了。


  他在安易渴望自己理解他一點點的時候，敷衍地把那份稿子隨手放在一邊。


  他甚至在安易挑明心意后，還想繼續貪圖安易的溫柔地和著稀泥。


  …………


  這麼一想，他辛浩言可真不是個東西。


  「安易，要不是今天錄節目，我都不知道你經歷了那麼多，都不知道我以前對你有多殘忍……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辛浩言抽抽噎噎的，哭得像個一百多斤的巨嬰。


  任誰也沒辦法在這個關頭斥責他。


  「真是人生如戲啊。原本我在你拒絕第一份稿子的時候已經徹底死心了……沒想到這期節目會對你的觸動那麼大……」


  安易無奈地嘆了口氣，也摟緊了辛浩言。


  「安易，我……我剛才在節目上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辛浩言微微抬起頭，不安地望向安易。


  「嗯。說實話，我沒料到你會在節目上哭成那樣，沒料到性取向平等會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我更沒想到你會在這一個多小時的錄製過程中有這麼大的感悟和轉變。」


  「而我也終於不需要在你面前隱藏什麼了，你也不再覺得尷尬了，真好。」


  安易似乎已經完全從患得患失、求而不得的感情困境中走了出來，坦然地把心中所想告訴辛浩言。


  「比起勉為其難地接受我的感情，理解我的苦痛和辛酸，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


  末了，安易又補充了一句。


  窩在懷裡的辛浩言愣了愣。


  辛浩言知道這回他不能夠再逃避安易，更不能夠逃避自己了。


  辛浩言雙手撐在皮椅的扶手上，支起身子，將安易鎖在他和皮椅所形成的空間內，望著對方澄澈的眸子，眼神前未有過的認真。


  「除了解脫，你就沒有別的想要的嗎？」


  安易只裝作不知，嘴角卻不由咧開。


  「比如？」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