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
依稀可以聽見骨骼作響的哢嚓聲，清晰地掠過詭秘的草叢。
“從來都沒有……黎影夜，你從來都沒有真正相信過她，一次都沒有！”被他踩在腳下，黎喬笙的眼神空洞，仿佛寧願這樣死去，沒有絲毫掙紮的意思，隻是，他的唇角清晰地傳出了幾聲輕蔑的，又好像帶著劇烈疼痛的冷嘲聲。
一年前的傍晚。
今天是小茹的生日，他的手中握著向她求婚的錦盒。
告訴她。
把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完完全全告訴她。
當時的他，是這樣想的。
他打給她電話的時候是她的妹妹接的。
她說姐姐出去很久了。
然後，他告訴她的妹妹明天約會的地點。
然後，又是被無情地丟棄在冰冷的街角一整夜。
他從傍晚站到街燈點亮又熄滅，可是她卻始終沒有出現。
叮鈴鈴……
不絕於耳的鈴音將他從沉默中喚醒。
電話那頭，顧曖果顫抖著尖叫，聲音卻模糊地讓人無法分辨。
伴隨著電話那頭緊張而冰冷的詭秘。她無助地哭號：“影夜哥哥……姐姐……姐姐她發生車禍死了……醫院讓我去認領遺物！怎麽辦？怎麽辦！我好怕……影夜哥哥……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明明幾小時前她還好好的……”
“跟她一起被發現的……還有另一個哥哥……好像是……姐姐的初戀……”
啪——
手機落在地上，裂成了碎片。
“夜，我以前交往過很多男朋友，你會因為這件事不開心嗎？”
“夜，我害怕一個人睡。”
“夜，我想吃棉花糖，棉花糖嘛！”
“夜，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一定一定要牽著我的手好不好？”
“一直牽著我的手，一直相信我。”
“咦？夜你認識他嗎？”
“說出來你不要生氣哦，他是我……嗯，第一次愛的人。”
“他很帥的呢！”
“夜也很帥。”
“不會回到他身邊的，笨蛋。”
“如果背叛，就立刻馬上被車撞死。”
——如果背叛，就立刻馬上被車撞死！
是嗎？
因為背叛，所以當場在初戀情人的車上斃命嗎？
這個誓言，是她自己認真發的。
所以，要他怎樣相信她？
不！
他不會相信！
他死都不會信的！
他隻知道，她徹底地背叛了他，一次又一次！
此刻，黎影夜從那場不願回憶的過往裏清醒過來，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冷，唇角吐出生冷的字眼，“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除非我死。”黎喬笙的聲音微弱，咬字卻異常清晰。
哢嚓哢嚓——
他踩住他胸口的腳用力旋轉了幾下，踩出了肋骨斷裂的哢嚓聲。
“不要……”零以芊仿佛感覺到了黎影夜的不冷靜，突然脫口尖叫。
黎影夜的動作突然止住。
像是聽見了極其不可置信的事，他的瞳孔一點點擴張。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她掙紮著，從他懷裏下來，蹲下身檢查黎喬笙的傷口，眉心的藍色蝴蝶跟著她蹙眉的動作收了收翅膀。
“喬笙，你……”
黎喬笙的唇角噬著輕佻的笑，突然抬手，將零以芊的腦袋按了下去。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沒有防備的零以芊完完全全趴在了他的身上——
他冰冷的吻落在她顫動著的櫻唇上，利落地封住了她即將脫口的話語。
黎影夜的拳狠狠落在旁邊的牆麵上，她卻仿佛沒有聽見。
砰砰砰——
他的拳心傷口未愈，又開始流下血來。
突然，他伸手，將零以芊拽了起來。
零以芊隻是愣愣地看著黎喬笙。
她一眼都沒有看黎影夜。
那種被徹底無視的憤怒又一次在他心底狂亂燃燒，點燃了內心深處最無法澆熄的痛苦和絕望。
黎影夜死死捏住零以芊的下巴，讓她的眼睛麵對自己，然而她卻眼神空洞，不知道在看哪裏。
他的憤怒越發強烈，依稀可以聽見骨骼的聲音，近乎是可以捏碎她下巴的力道讓她象牙白的肌膚暈起了許多深紅的指印。
他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你在幹什麽？向他求情嗎？！”
連眼淚都感覺到疼痛，從她的眼底瘋狂崩落，然而她的眼神卻依然那樣空洞，沒有聚焦。
黎影夜狠狠推開她，走向黎喬笙，拳頭一點點握緊，薔薇色的液體也跟著滴答滴答墜落。他的眼底盡是暗紅的血絲，舉起拳頭，朝著黎喬笙的頭部砸去……
“不要……”
零以芊不知怎麽，突然回過神來，見已無法阻止黎影夜，便不顧一切地湧上去，替他擋了一拳。
“啊——”
感覺到一陣讓人痛到無法形容的強大力道落在她的脊背，她好像自己聽見了自己骨骼斷裂的聲音。
胸口悶悶地，突然，喉嚨一甜，吐了一口鮮血。
她握了握粉拳，想要盡量讓暈眩的自己清醒一些。
黎喬笙緊閉的雙眸一點點睜開。
“何必。”無比簡單的兩個字從他的唇瓣溢出，不知為何，竟仿佛讓她聞見了滄桑的氣息。
“不要死。”她說：“不管怎樣都好，請不要死。”
又是這煽情的戲碼！
黎影夜突然覺得自己緊繃的身體崩潰了，再也找不到站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