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帶刺的玫瑰
我以為梅雪嫣在和我開玩笑，但她認真的表情令我好奇心大動，於是載著她去了小區附近賣羊雜湯的小店。
這家小店已經開很久了，空姐受不了羊雜湯的這個味兒，我倒是隔三差五一個人來這裡吃飯，店老闆是個五十來歲的老漢，我總是叫他徐叔，他操著一口不太純正的山西腔，我懷疑他的口音只不過是他為了讓客人覺得這裡的羊雜湯口味正宗的一個招牌而已，他究竟祖籍何處，還有待可循。
這麼晚了，小店裡只有兩個客人，徐叔用胳膊支著桌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我故意重重的咳嗽了幾聲，他一下子清醒了，看到是我，臉上露出了幾分溫和的笑意。
「還是老規矩？」他問。
我點點頭，笑著說：「不過今天得乘以二。」
說完，我瞟了旁邊的梅雪嫣一眼。
徐叔蒼老的臉上露出了淳樸的笑容，「這就是你老婆？」
「我終於知道你這為什麼生意不好了，徐叔你這個眼神也太差勁了吧！這是我一個朋友。」
徐叔尷尬的笑了笑，急忙說你們坐你們坐，然後就跑到后廚忙活去了。
剛才徐叔誤會了我們兩個人的關係，梅雪嫣臉色也微微泛起了緋紅，她剛要坐下，我忽然叫住了她，從桌子上抽出幾張餐巾紙先擦了擦。
我生怕椅子上沾染著殘留的油漬，把她名貴的裙子弄髒。
「現在可以坐了。」我說。
梅雪嫣莞爾一笑，說了聲謝謝，抿了抿裙擺，優雅的坐了下來。
我在她對面坐下，將筷子籠里抽出兩雙筷子，在清水裡涮了涮才遞給她。
梅雪嫣目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嬌笑道：「想不到你還挺心細的嘛！」
我乾笑了幾聲，故意氣她：「是夢寒調教的好。」
「……」梅雪嫣沖我翻了個白眼。
「老規矩是什麼？你還沒有告訴我呢！」這時，梅雪嫣臉上的紅暈才徹底散去。
「老規矩就是一碗羊雜湯，再加兩個偶爾先的火燒。我每一次來這裡都這麼吃，今天是咱們兩個人，不就是乘以二嘛！」
梅雪嫣柳眉微蹙，臉上露出了幾分糾結的樣子，「這麼多東西……晚上吃這麼多，又得漲肉。」
我看了一眼她勻稱的身材，「你都這麼瘦了，怎麼和蕭夢寒似的，天天嚷嚷著要減肥，能不能給別的女人留條活路？」
梅雪嫣似乎想到了什麼，泛起一抹壞壞的笑容，「那我問你，是我的身材好，還是蕭夢寒的身材好？」
我呼吸一窒，這個問題讓我有些難以回答，我皺了皺眉，沉吟了片刻，聲音低沉地說：「我只能說各有千秋吧！夢寒是勝在骨感，而你勝在勻稱。」
梅雪嫣不悅的撇了撇嘴，「敷衍。」
我乾笑了幾聲，這時徐叔端著羊雜湯和火燒走了過來，梅雪嫣的注意力頓時被香噴噴的食物吸引了，這才繞過我。
梅雪嫣對羊雜湯沒什麼排斥，吃的津津有味，我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我一直覺得像她如此優雅的女人，或許會很難接受這種食物，但她卻絲毫沒有任何抵觸。
她嘗了幾口，眼睛不由得一亮，「蠻好喝的啊！不過裡面的羊雜太多了，我吃不了，給你勻一些吧！」說著，她用筷子將湯裡面的乾貨挑到了我的碗里一些。
我經常來這裡吃飯，每次我來這裡吃飯，徐叔總是給我的這份碗里放很足的料，現在梅雪嫣又把她碗里的一部分挑給了我，我頓時覺得有些招架不住。
「我用自己筷子挑了啊！別嫌臟啊！」她見我皺眉，她輕笑了幾聲，以為我嫌棄她用了自己的筷子。
「不會不會，我怎麼可能嫌那你用過的筷子臟，我拿過來用都行，要不咱們倆換。」說著，我順勢將自己手中的筷子遞了過去。
「去去去！真噁心。」梅雪嫣笑罵著說。
嬉鬧了幾句，梅雪嫣言歸正題，「好了好了，你還沒說呢！這麼晚約我出來有什麼要說的？」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謝謝你，要不是你當時建議我做這個聯名，或許我還在為這個粽子發愁呢！」
「就因為這個所以請我吃飯啊！你要是真的想謝謝我，給我點兒額外的獎金。」梅雪嫣淺淺的咬了一口燒餅，留下了兩排清晰的牙印
「獎金就是今天請你吃的羊雜湯，結果你還撈了很多給我。」
「切……小氣。不過你能記住我的好兒，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梅雪嫣淡淡的說。
說著，她舀起一勺湯，輕輕的送到了嘴邊。
「那麼接下來的宣傳和團購渠道，你有什麼想法？」我問。
梅雪嫣白了我一眼，紅唇微翹：「就知道你請我吃飯是別有用心。」
我乾笑了幾聲，剛想解釋什麼，梅雪嫣話鋒一轉，臉龐上的笑容逐漸被嚴肅所取代，我知道這是她迅速進入工作狀態的先兆，於是急忙收斂笑容，正色的看著她。
梅雪嫣將湯勺放下，拿起餐巾紙優雅的擦了擦被湯汁滋潤過的紅唇，道：「明天上午陳籬的工作室，會和咱們的公眾號同時發出粽子的宣傳，我也和陳籬溝通了，邀請她來咱們咖啡廳做一期咖啡與粽子相關聯的直播，增加一下人氣。團購那邊我在與我那些MBA的同學聯繫呢，他們有一些人還是挺感興趣的，不過我建議折扣力度得比咱們之前訂好的折扣架構稍稍低一些，畢竟是我個人的關係……」
我理解的點了點頭，開口道：「這個沒問題，折扣你自己訂就行，然後通知夢琳發貨就可以了。」
她莞爾一笑，目光深邃的望著我，「你覺得陳籬怎麼樣？」
我不由得一怔，她話里似乎夾雜著幾分試探的意思，我想不明白她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什麼怎麼樣？」
從我臉上愕然的表情，她已經猜出了我的心思，微微皺了皺黛眉，「當然是說工作上面了，難道你以為我在給你介紹女朋友啊？」
沒想到被她揭穿了心思，我不由得有幾分尷尬，「工作上啊……她在美食上很有研究，也很花心思，但我不太喜歡這個女孩……」
梅雪嫣一怔，眼神里多了幾分狡黠的光芒，雙手撐著下巴，目光饒有興緻，「你居然不喜歡她，這倒是有點意思，我以為只要是美女你就喜歡呢！」
「你怎麼把我想的這麼膚淺，我是喜歡美女，但我更喜歡有內涵，有氣質的美女。」
梅雪嫣笑顏如花，「關鍵你們家蕭夢寒也沒內涵啊！」
「……」
原本我想側面襯托一下她，可沒想到她卻發過來對我們家空姐造成了一萬點傷害。
梅雪嫣見我臉如菜色，輕笑了幾聲：「好了好了，我和你開玩笑呢！你和我說說，究竟因為什麼不喜歡陳籬？我覺得這個女孩還挺不錯的。」
我略微沉吟，「其實也不能說不喜歡吧！只是我覺得她有些方面和小孟比較像，太看重錢了。第一次談和做的時候，她獅子大開口要百分之五十的利潤，我就覺得這個女孩可能太看重這方面了，而且佔有慾太強烈，哪怕大家是合作關係，她也想起到主導作用，這次她能主動開口重啟談判，我覺得已經是她讓步的最大底線了。」
梅雪嫣眼神灼灼，「沒想到你看女人還是蠻準的嘛！這個女孩是有點心高氣傲，我也認為她的佔有慾很強，什麼事都像讓別人聽自己的。」
我苦笑一聲，「也許這就是她現在還沒有找到男朋友的原因吧！」
「怎麼？！你們男人都不喜歡很強勢的女人嗎？」
我下意識的點點頭，「也不能一概而論吧！但我身邊的這些狐朋狗友，包括我，都不太喜歡性格強勢的女人，男人都是要尊嚴的，女人太強勢了，容易讓男人的自尊心受挫，這種女人或許讓男人很嚮往，但卻也容易讓人不敢接近，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
梅雪嫣怔了怔，一絲落寞，忽然悄悄爬上了她精緻的玉顏，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話。
「這就是你當初在我和蕭夢寒之前，選擇她的原因吧？還有就是我前夫出軌的原因……」她喃喃的說，身上那股幹練的氣質好像被一種難言的哀傷所取代，她那堅不可摧的鎧甲好像輕易就被擊碎了。
她情緒低落了下來，我頓時慌了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糾結了半天，我只乾巴巴的說出這麼一句，連我都覺得蒼白無力。
梅雪嫣露出一抹凄凄的苦笑，「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你解釋什麼。你剛才說的對，讓我想起了自己，其實我就是性格太霸道了，所以男人們都對我敬而遠之。」
「你還缺追求者？」我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有倒是有，但很多人都是觀望，很少有敢追求我的，可能我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太冷了吧！就像你說的，誰也不願意找個比自己強勢的女人，以前我以為我前夫出軌，是因為我不能生育的問題，剛才聽你這麼說，我才覺得也許是我的問題。」
她原本冷傲的眼神，此時透露著一絲猶豫，烈焰般的紅唇彷彿也失去了光彩，我心裡不由得一疼，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居然讓她想起了以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搓了搓手，不知所措的乾笑了幾聲，「你也別這麼想，其實真的不怪你，是那個男人和外面那個女人不好……」
梅雪嫣雙手捧著已經溫熱的湯碗，她的聲音好似徐徐清風，「一輛汽車失控，要麼與開車的人有關係，要麼就是車子本身有關係，和外面的風景無關……」
我若有所思的陷入了一陣悵然，咀嚼著她的話，竟然無言以對。
「或許這就是相愛容易相處難吧！」我感嘆道。
她酥軟人心的聲音再度響起：「是啊！你沒看過網路上有那麼一句話嗎！我覺得挺有道理的，愛情靠五官，婚姻靠三觀。」
「說的是挺有道理的，但你也別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似的，女人強勢得看你怎麼看，凡事都是雙刃劍。」
梅雪嫣嘴角浮起一抹妖嬈的弧度，優雅的甩了一下濃厚烏黑的長發，一股熟悉的幹練氣質，彷彿又回到了她身上，「那是，我現不需要男人，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事業。」
我起身從冰箱里拿出兩瓶可樂，分別打開，將其中一瓶推到了梅雪嫣面前，「來，我敬你一杯，祝你早日走上人生巔峰。」
梅雪嫣不禁莞爾，和我碰了一下，淺淺的喝了一口可樂，歪著頭嬌笑：「那我祝你什麼呢？」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覺得我現在最缺什麼，就祝福我什麼唄！」
梅雪嫣狡黠一笑：「那我知道了，我祝你早生貴子。」
「噗……」我險些將嘴裡的可樂噴出來。
「我現在最缺的是錢好嘛！！！」
梅雪嫣笑的身前一陣亂顫，晃的我心浮氣躁，「好吧！我以為你現在最著急的是孩子呢！」
我嘴裡一陣發苦，望著她如畫般的眉眼，嘆了口氣：「和你說句實話，其實我現在都不敢要孩子。」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怎麼了？你和蕭夢寒的感情出現問題了？」
我搖搖頭，悶悶的喝了一口可樂，「那倒不是，就是感覺生活壓力太大了，我爸的病雖然控制住了，但每個月都要花很多錢買葯，夢寒的工作現在也不太盡如人意，賺的不像以前那麼多了，所以今年我覺得生活壓力有點大，要是再突然來個孩子，開心是很開心，但怕招架不住。」
「北京生活壓力是大，你別看我年薪百萬，但過的一點都不開心，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或許這是每個中年人都經歷著的，北京生活成本高，房價高，物價高，這座城市越來越繁榮的同時，生活壓力也越來越大，壓力大到我甚至覺得自己微不足道，別看我表面光鮮，但像我們這種小咖啡店，隨時都有可能被取代。
尤其這次父親的病，我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也重新讓我意識到了錢的重要性。
梅雪嫣說完以後，精緻的面容上閃過了一抹疲倦，和我比起來，她更是高處不勝寒，她除了事業以外，好像其他的什麼都沒了，我心裡不禁泛起了一股酸楚。
梅雪嫣舉起可樂，露出幾分笑意：「來，咱們碰一個，雖然生活很艱辛，但還是要充滿希望，你說對不對？」
我也笑了，振作了一下精神，和她輕輕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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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羊湯館里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不知不覺已經進入了夏天，慕青色的天宇上難得閃著幾顆星星，錯落有致的居民樓里亮著星星點點的燈光，道路兩旁的路燈散發著昏暗的燈光，一陣夜風吹來，整個人頓時清爽了不少。
我轉過頭看了一眼梅雪嫣，夜風將她散亂的長發吹起，她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享受。
不知為何，我心裡忽然泛起一陣柔軟，這個女人從我還是一個二十齣頭的男孩子，一直陪伴我進入了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她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玫瑰的艷麗讓人不受控制的想接近，可她身上的刺，卻又讓人望而生畏，只能遠遠的欣賞。
梅雪嫣強勢的性格與她在職場上的成就，令很多想追求她的男人望而生畏，這麼優秀的女人或許只能成為很多人夢中的一道月光，卻永遠都無法照耀進生活里。
其實梅雪嫣是個很簡單的女人，有些人走不進她的內心，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的是什麼而已。
正當我出神間，梅雪嫣忽然開口說道：「卓然，我想問你個問題……」
她的聲音就像這陣陣夜風，輕輕的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不由得一怔，「你說？」
梅雪嫣凝視著我，眼睛里彷彿亮起了兩團溫柔的火焰，「你說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我喜歡的人，想和他結婚了，你會祝福我嗎？」
我心臟猛然緊了一下，曾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可當梅雪嫣親口說出來的時候，我卻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麼。面對這個問題，我的心情有些複雜，我希望她就嫁人，也不希望她嫁人。至於具體原因，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望著她那張期待的面孔，我悵然的露出一抹苦笑，「當然會祝福了。」
梅雪嫣的嘴角漸漸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我被她笑的不明所以，茫然的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麼笑的這麼開心。
「你還老說我們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動物，難道你們男人不是嗎？！」梅雪嫣反問。
我更懵了，「我的祝福是真心的。」
「我知道你的祝福是真心的，但剛才我問你的時候，你臉上明顯有些糾結，這說明你既想讓我結婚，又不想讓我結婚，這個答案說明你從心裏面講，還是不想看到我和別人結婚的，至少證明我在你心裡很重要，這樣我就很心滿意足了。」梅雪嫣很開心的笑著說。
我不由得一窒，而她卻心情大好，哼著歌往小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