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他的心意
“哥哥,哥哥……”追了好一會兒才靠近段雲謹,她扯著嗓子喊道,他聽到了聲音,停住了,隔著人潮,遠遠地看著她。
“你跑到哪裏去了?”見她跑近,他終於一把把她攬進懷裏,他抱得很緊,她都感覺到身上的骨頭被勒的有些痛了,隻是,聽著他似乎含了絲顫抖的聲音,她的呼吸為之一窒,似乎就忘記了他把她拋棄在大街上去追琳琅的情景了,隻要對著他,她就什麽氣也生不起來。
隻一句簡簡單單的問話,便直直打入她的心扉,打中她的命脈,令她幾欲落淚。
身後有隨從牽來了馬,他抱著她共乘一騎,她還不會騎馬,隻覺得身下的馬輕微一動,自己就要落下去一般,怕的連臉都有些發白,他卻是看的分明,微微一歎,把她摟緊在懷裏。
“哥哥……”她抬起頭,看著他深邃的眸子,似乎是無邊無際的星空,讓她瞬間就迷失了方向。
“恩。”他攏緊了她,輕輕應道。
“哥哥。”夜空下,搖曳的樹影,燦爛的等過都在急速往後倒退,她身處在他的懷裏,一抬頭就看的見他沉沉的眸光,裏麵像是有浩天的星光不停地閃耀,明亮卻不炫耀,溫暖安定。
“要是累了就先睡一會,我們馬上就到家了。”他在她耳邊輕聲哄道,聲音柔軟的像三月春風,鼓鼓的漲滿整個心胸,忍不住就抓住了那雙修長的手,若是他能一心一意愛她,那她傾盡畢生心力,也會跟隨在他身邊,無論貧窮富貴,生老病死,也絕不相負,就像,她的爹爹和娘親一般。
她想,她有點明白娘親了,似乎又下起了漫天的斜風細雨,絲一般纏繞在心口,讓人眼睛也跟著濕潤起來。
天氣在一天天的變冷,當最冷的數九寒天到來的時候,一年一度的元宵節也到了,自從年前豫王爺帶兵駐紮邊境之後,王府越發顯得冷清了。
花音染抬眼看著窗外淩寒盛放的臘梅,白皙纖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弄了下,纏綿悱惻的琴聲就如流水一般傾瀉下來。
“聽到這琴音就知道是染兒在彈琴了。”琴音落後,忽然而起的一陣鼓掌聲驚醒了她,回過頭去,就看見披著白色狐裘的莫秋白緩緩走來,近在咫尺的容顏,精美的如丹青妙筆,微微的一笑,就融化了嚴寒的冰雪,清雅的聲音,可以染醉所有的楓林。
“莫哥哥。”她站起身,笑著迎上去,段雲謹的那些朋友,她熟識的也隻有莫秋白,據說他是丞相之子,琳琅的異母哥哥,隻是從小離家,拜入國師門下,她知道的也就隻有這些,和莫秋白的相識,更多的是因為琴。
自那夜回來,她就發誓要學彈琴,不僅要會彈,還要彈得好,隻是,她卻不知道該去哪裏學,直到一次無意間莫秋白知道了,他為她找來了琴,再日日上她的梨花小築教她。
最初的時候,她的小手被琴弦勒出一道道血痕,鑽心的痛,卻拒絕上藥,拒絕戴指甲,隻因為,要想學好琴,隻有自己的手感觸,很多次他都以為她要忍不下去,她卻咬牙撐過去的時候,他問她,為何要這般拚命?
她凝視著手中的傷痕,唇角的笑模糊:“我想要彈出最好的琴聲。”
這是她對哥哥的承諾,學琴不是她喜歡的,可是,她卻一定會做到最好。
莫秋白唯有沉默,他看著她猶自倔強的小臉,心底忽然流過軟軟的情愫,像午後飽滿的雲朵,縷縷透著陽光的暖意。
“染兒的琴越彈越好了呢。”莫秋白看著她笑,菲薄淡色的唇忽然就變成了春風弧度,他學琴的時候,師父曾說他千裏挑一的天才,隻是,染兒卻比他學的快多了,說她是鬼才也不為過,更何況她這般的刻苦,不過短短時日,她的琴藝已經比很多人幾年所得更好。
“莫哥哥笑話我了。”她的微笑極淡,確如春波蕩漾,瀲灩鑠金,讓他觸不及防間看的呆住。
“染兒,今晚會有元宵燈會,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忽然想起此行目的,莫秋白定了定神,輕聲開口說道。
“我,我不去了,今晚還有事做。”聽到燈會,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黯淡下來,哥哥不會喜歡她去的,自從那次遊湖回來,哥哥就再也沒有帶她出去過的,她知道,她出去會給哥哥添麻煩的,她知道,琳琅也一定會去的,有稍微的疼痛溪流辦浸入胸口,一點點形成黑色的漩渦,將她的心吞噬。
“就知道你不會去。”莫秋白歎了口氣,忽然變魔術般從狐裘裏拿出用油紙包著的東西,故作神秘地眨眨眼:“這是師父恰好多做出來的。”
“是煙花?”她看著他笑,笑容更是如水晶一般清澈透明。
“恩。”他點點頭,修長的手指把煙火拿出來一一擺好,再點燃了火折子,寧靜的夜晚,明媚的火光劃亮了天幕,她仰頭看著,努力抑製著快要絕提而下的眼淚。
那些煙火,在夜空中拚湊出一個字:“染。”
在這元宵夜,莫秋白用他特有的溫柔,在她寂寞的歲月中刻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染兒,喜歡麽?”他回轉頭來,那襲狐裘在風中飛舞,沾染了晨露,舞出一道絢麗的影。
“謝謝你,莫哥哥,我很喜歡。”悄然擦去眼角的溫熱,她重重的點頭,他目光中的嗬護,如同寒冬中的溫泉,讓人沉迷,隻是,這個時候,眼中隻有段雲謹的她不知道,他所有不經意的溫柔,其實,都是精心安排的,若非用心,哪有這麽多湊巧。
“秋白,秋白……”遠遠的,聽到哥哥的喊聲,哥哥總是這樣沒耐心,不肯多找找,不過這樣在院子裏扯著嗓子喊,莫哥哥總是聽得到的,她有些無奈的想著,扯了扯莫秋白的衣袖。
“莫哥哥,哥哥在叫你了,你快去吧。”她輕聲說道。
“你真的不同我們一起去?”莫秋白有些遲疑地問道,換來的隻是她的搖頭。
“那好吧。”他看著她,百感交集,知道他說無數句,都比不上段雲謹的一句話,唯有沉默。
今夜的元宵夜,哥哥是不是和琳琅在一起,她久久佇立在雪地中,風兒揚起了她柔軟的發絲,白色錦緞上燃著極淡極淡的櫻花,映著瑩瑩雪膚,彷佛快要融化在風雪中一般,良久,感覺到身子有些冷,她才往屋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