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忘卻的生日
“不要哭了,染兒,哥哥問你,你爹爹可曾後悔去戍守邊境?”帶著薄繭的指腹擦去了她麵上的淚珠,知道她的擔憂,段雲謹的心,忽然酸酸澀澀的,潮濕一片,她的淚水還帶著灼熱的溫度,燙傷了他的手心,一直燙到了他的心底去。
淡淡朦朧著水汽的眸子含了一絲迷惑,她對著段雲謹,搖了搖頭,她的爹爹到死,都沒有後悔,有的,隻是對於為國盡力的寬慰。
“你爹爹很了不起,守住了邊境,安寧了炙日,而如今,炙日有難,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是哥哥的職責所在。”他黑不見底的眼睛,忽然蕩漾起了波瀾,彷佛皓月當空下的湖水。
“可是……”她的心幾乎要衝出胸腔,手指都痙攣起來,哥哥說的她都懂,可是,戰場還是危險啊。
“好了,不要多說了,古語有雲,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我堂堂豫王府小王爺,段家男人,難道還怕上戰場麽?”他霸氣一笑,聲音彷佛削金斷玉一般擲地有聲。
見她依舊是站著,他親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夜深了,快回去睡吧。”說完,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夜風,輕拂著他烏黑如段的長發,他遠去的身影,若泰山般存在,哥哥,和爹爹不一樣,所以,他一定會回來的,可是,依然存在的不確定層層擴大,似要把她拽入不知名的深淵,低頭看著她纖細的十指,一個決定在她腦子裏漸漸清晰起來……
四月的天,柳絲長,草芽碧,輕煙淡薄和風暖,空氣中飄散著露水打在竹葉上的清香,春天一如既往的溫柔醉人。
花音染安靜的坐在草叢上,看著一邊提筆作畫的莫秋白,麵上帶著隱隱的哀愁,實際上,自從段雲謹出征的消息傳來之後,她絕美的麵上就纏繞著一縷淡淡的哀愁,如影隨形,似乎消散不去。
“染兒,怎麽了?”莫秋白抬起頭來,正好對上她來不及收斂的憂鬱,開口問道。
“沒什麽,師兄,可能是天氣太暖和了,人反而提不起精神來。”她澀然一笑,撿起不知什麽時候滑落地上的書。
“染兒,有什麽事連師兄都不能說了麽?”放下了筆,他走在了她身邊坐下,靜靜地看著她,明亮而有神韻的眼睛宛如春日清晨第一道陽光,無法掩飾住他的沉著與睿智,他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同幽穀的泉水,溫柔而舒暢:“你是在擔心雲謹出征的事情麽?”
“師兄果然得到了師父的真傳,什麽都瞞不住你的眼睛。”看著他那雙水光四溢的眼睛被暖陽染成了溫暖的橘色,她的心裏頓時被一種暖暖的情感填滿,她輕揚唇角,如同開的正盛的曇花一般嬌豔絕美,卻又帶著轉瞬即逝的悲涼:“我很怕,戰場刀劍無眼,怕哥哥重蹈覆轍,我已經失去了父親,再也不能失去他了,可是哥哥卻執意要去。”
她輕聲說著,聲音有細微的哽咽,也隻有在對她如珠如寶的師兄麵前,她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流露出她的擔憂。
“染兒,段家的天下是太祖皇帝在馬背上得來的,雲謹既然是段家的孩子,自然繼承了段家的熱血,手握天下兵馬,操縱身死大權,策馬主宰戰場,這是他一生追求的夢想,是英雄救注定要金戈鐵馬,他不能放棄,你理解麽?”他歎息一聲,擦去她麵頰上若脫線珍珠般掉落的晶瑩。
“我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國家要安定,總有人在戰場上流血流汗,可若這個人是她的至愛,她卻是怎麽也過不了心頭那一關。
“染兒,你是當局者迷吧,你想想,師兄之前才和你說了夜國的情形,而且,這次夜國的領兵之人是他們的蕭王。”他看著少女麵上怯弱的淚水,唇角微微勾起,隻是,卻依舊騙不了自己心頭的失落。
這麽多年,他默默看著少女一天天的成長,默默看著她為了雲謹的艱辛付出,明明柔弱如斯,卻真的依照著自己心中的信念練就出神入化醫術,隻因為,不做雲謹身邊拖累他的人。
他一麵看著,一麵往下陷,等到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泥足深陷,再也出不來了,感情是水,覆水難收,如何收的回,隻是多麽悲哀,他一直望著她陪著她,她的視線始終追逐的是另一個人。
“蕭王?”她驀然想起了師兄所說的,夜國皇權爭鬥下的兩位皇子,大皇子中宮嫡出,長子嫡孫,朝堂上擁護者眾;而蕭王是永巷婢女所生,處事果斷,貪官無不懼怕,百姓中口碑極好,若是……她心頭一動,眼眸一下子亮了起來:“師兄是說,二皇子這次大兵壓境想要和炙日大戰,其實隻是為了奪得兵權,這樣,才能在奪嫡中轉劣為優,倒時候,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也。”
“染兒果然冰雪聰明,既然蕭王打的是這般主意,那雲謹和二皇子此去,就不會有危險,畢竟,他千方百計才得到這個機會,要真讓他們有個萬一,這戰爭打起來,他可就算是偷雞不成反倒惹出一身腥了。”他捏了下她的鼻子,笑笑說道。
“真的沒事麽?”她不確定的再問一句,蕭王那般手段,能成為夜國唯一活下來的庶出皇子,還能在朝堂上和大皇子一分天下,這樣的人,他肯定不會傷害哥哥讓他的計劃紕漏的吧。
“是啊,染兒你再坐一會兒,師兄有東西送給你。”他見她總算是笑了,鬆了一口氣,又回到了畫架邊上,花音染這才鬆了口氣,看他專注認真地提筆作畫,側臉看去,那優雅的弧度是添一分減一分都不能比擬的完美,忽然想起有人說過,側臉長得很好看的男子都很完美,不過,師兄本來就是完美的人,就像她在書中讀到的句子,君子端方,溫潤如玉,師兄,就是一個翩翩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