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
星空無垠,夜色正好,即使隔著層層閣樓,她依舊能聽得見那邊的嗩呐喜慶聲,皇上賜婚,吉時就在今天,雖說時間緊了些,可是有內務府的幫襯,這場婚禮,也舉行的浩大而隆重,一時之間,京中人人得知,征西大元帥少年得誌,一門尚兩妻,深得隆恩眷顧。
她呆呆的發神,還記得今早她被傳召入宮,那個威嚴的帝王低沉的聲音告訴她,她這個禦封的皇家公主要心胸寬廣,不妒不忌,不能抹黑了皇家的麵子。
字字誅心,讓她一口氣堵在胸口,她想著皇上這些年看她的目光,犀利如劍,似乎,混合著不善,隻是,她什麽時候得罪了他麽,她低頭,細細思索。
身後的繩索被人扶住,秋千輕輕地蕩了起來,熟悉的氣息包圍著她。
“師兄,你什麽時候回來了?”她轉過頭,果然看見了莫秋白略帶疲倦的臉。
“染兒,師兄對不起你。”他麵上陡然出現無奈的神色:“我不知道琳琅她竟然……”
“師兄,我沒事的。”她搖了搖頭,琳琅和師兄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隻是師兄從小就拜在了師父門下,對於琳琅也並不多親近,這事和他何關?
她淺淺的笑:“說起來,我們也不過算繞了一圈彎路,現在才各歸各位而已,早在我認識哥哥之前,他和琳琅已經是親梅竹馬了,到是我插在他們中間這麽久。”
她猶記得她初見琳琅那次,琳琅哭的梨花帶雨,那個時候,哥哥還幻想著做山寨頭子,說過要娶琳琅做他的壓寨夫人,她抬眼看著師兄的欲言又止,知道他想要勸慰她,含笑搖了下頭。
師兄想說小孩子的感情不作數,隻是,命中遇見的人,從不用時間來判斷,漢武帝五歲時就知道金屋藏嬌了,哥哥十歲的愛,又怎麽能說兒戲呢,,當琳琅翩躚出現在他麵前,他眼中就沒了別人了。
她都明白了,所以,也就放開了。
愛很美妙,但不是她的她不要。
“染兒說得對。”見她麵上盈盈淺笑,莫秋白也鬆了口氣,師父說得對,染兒這個丫頭做事會留餘地,不鑽牛角尖的,他亮出身後的兩壇酒:“師兄陪染兒喝酒。”
“是師父釀的梨花白。”師父釀的酒最是甘洌綿長,千金難求,饒是她不愛酒的,見到了也忍不住眼睛一亮:“師兄偷了這麽多出來,師父發現了準要生氣。”
“偷都偷出來了,管師父怎麽罵,先喝了再說。”莫秋白一掌拍開了壇上的泥封,倒了一碗遞給她。
“師兄去了大漠,倒是學會了那邊大碗喝酒的豪爽。”她喝了一口,咂巴著嘴,眼中殷殷笑意如軟絮輕拂,手指無意識敲著石桌:“等我過些日子去江南水鄉走走,都說那邊女子最是溫柔,說不定也跟著沾了那邊女子的婀娜風姿。”
“染兒想要去江南?”莫秋白聽到這裏,眼睛閃了一下。
“是呀,小時候在大漠就常聽人說江南清幽,早就想著要在那邊買了很小的院子,種花曬太陽,等著花開的時候,一樹一清幽,我就在花樹下看書,那樣的生活,多悠哉啊。”她說的興起,自顧自抱著酒壇,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她說得這般風輕雲淡,其實,隻是為了掩飾心中的失意而已。
到底意難平。
她不是聖人,也有自私,若是天天看著他們在她麵前甜蜜恩愛,這樣的日子,她可能會發瘋,所以,說是退出成全他們,也何嚐不是放自己一條生路呢。
“染兒是個開闊的人,師兄陪你你去江南,陪你高高興興的。”他深深地注視著她。
“還是不要了,師兄有自己的事要做。”她笑笑,抹了一把被酒燙出來的眼淚,她不開闊,隻是懶而已,她知道爭取不了哥哥的愛,明知不可為,她也懶得為之,所以就放棄了。
隻是,她想著她終究是放心不下哥哥,縱使沒有愛,他待她,也有從小風離開雨裏去相濡以沫的家人之情,她要在他平安打完戰後,才能安心離開。
“染兒可以自己去的。”她看著師兄堅定強硬的目光,知道說服不了他,歎息一聲:“要不,師兄你先去給我找到合適的小院子,染兒等著和父王拜別後,就會來的。”
“好。”莫秋白取下她抱著的酒壇,喝醉酒的人都比較遲鈍,她醉眼朦朧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笑著道:“師兄對我最好了。”
說完頭一歪,就這麽睡著了。
漆黑的天幕,一線明亮劃破,煙花瞬間綻放,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怕。”她喃喃念。
這些年,縱然她身份高貴,生活平靜安寧,記憶中的血染黃沙卻從沒離去,她一直渴望的,都是安全感而已,所以那時黑暗中溫暖的懷抱,就讓她留戀不離。
“染兒,不怕,這一生,師兄都會護你周全。”他輕輕抱著她,璀璨的煙花在她麵上印下了斑駁的異彩,沉睡的她安靜如夜半吐露芬芳的睡蓮,他在她眉心印下輕柔的一吻。
若是那一年,先遇見染兒的是他,又會如何?
隻是,沒有如果,也好在,還來得及,既然雲謹不珍惜,他來珍惜,他會讓她不難過,讓她開心,讓她把雲謹趕出心房,讓他,不再止於師兄。
很多年後,莫秋白還能想到今夜,這時一切傷害還沒有上演,她睡顏純如嬰兒,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和澄澈,他無數次悔恨,若是這時不顧一切帶她走,是不是就可以讓悲劇停止。
隻是,命運在這一刻開始轉動,他們所有的人,都被翻雲覆雨的命運之神操縱著,走向既定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