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噬

  “琳琅,你覺得好點了沒?”眼前好幾個太醫晃動,還在小聲討論著,等待的過程總是最焦急的,段雲錦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琳琅,有些擔心地問道。


  “謹,我覺得痛……肚子好痛……”她抬頭望著她,今日沒有化妝的臉上多了往日濃妝豔抹不見的清麗,此刻兩行清淚靜靜地流著,柳眉微微蹙起,薄唇像花瓣一般顫抖,虛弱地道。


  此刻在他烏黑的瞳仁裏,清晰的映出了她如清晨初開的月季一般還帶著露珠的嬌柔麵容,那樣的我見猶憐,纖纖弱質,讓她也覺得滿意極了,謹,肯定也會喜歡的。


  隻是,段雲景此刻一心撲在外麵太醫的診斷上,對於她的這些心思,壓根不知道,對於她刻意練習多次才揮發出來的柔弱美,也完全沒有欣賞到。


  “太醫,你們這樣走來走去,怎麽還沒個結果啊?”段雲錦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實在是這等待太過磨人了。


  “回小王爺,琳琅王妃之前身體底子不好,體虛內寒,再加上之後又勞神勞累,再誤食了破血之藥,胎兒已經不保,還請小王爺暫且回避,讓穩婆把胎兒取出,下臣再為琳琅王妃開藥調理。”幾個太醫交換了診斷意見,這才開口沉聲告之段雲錦。


  “你說什麽,我的孩子不保,怎麽可能?”琳琅開始還安安靜靜伏在段雲錦懷裏 ,做小鳥依人狀,聽到後麵,眼睛猛地一下瞪大,厲聲問出口,聲音尖銳高昂,像是越崩越緊的鋼絲,讓人生怕它下一刻就會斷掉。


  “怎麽可能,我的孩子明明好好的,庸醫,你們都是庸醫。”她猛地抬起手,把床榻邊小幾上的東西全都拂落在地,隻是,身子隻是這樣略微地一動,小腹就是一陣刀割般的疼痛,似乎有人把刀插進去,然後狠狠攪動,痛得她忍不住弓住身子,隻覺得一股陰冷的感覺,隨著腳裸爬上身體,冰冷的感覺從皮膚蔓延開,一直冷到了骨髓裏。


  “啊!”她終於忍不住,痛呼出聲,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痛苦,和絕望。


  月兒不是問了的麽,她隻是吃了少量的,不會有事的,誰說她身體差了,誰說她孩子要掉了,可是空氣中若有若無地血腥味,已經不能讓她忽視這個問題了。


  “還請小王爺速速回避。”幾個穩婆已經準備好了,都是宮裏派來的好手,這些事情經曆的說了,此刻麵上一片平靜,恭敬地對小王爺說道。


  “好。”段雲錦起身把琳琅放下,看著琳琅搖著頭流淚的樣子,終於狠下心轉身離開,隻是,心裏卻像是吊著千斤重的石頭,沉重到窒息。


  他不知道為何,好好地怎麽會這樣了。


  琳琅的呼痛聲似乎一直沒有停止,開始時驚慌失措地大聲哭喊,到最後越來越低,隻能聽聞幾聲抑製不住的哽咽,就像是剛出生的貓兒一樣,卻淒厲的讓人心慌。


  他在外麵踱來踱去,一直到太陽西斜了,門才被打開。


  “小王爺,我們給琳琅王妃用了補氣血的藥,隻是琳琅王妃這次傷上加傷,受這狼虎之藥這樣一損傷,隻怕以後都不能……哎……”太醫歎息一聲,沒有說下去了,隻是,段雲錦已經明白了過來,一顆心直沉到了穀底。


  “謹,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沒有了。”見他進來,琳琅就掙紮著站起來,失血過多的麵上,明顯帶了一絲青色,她抓著段雲錦的衣袖,嚶嚶哭著,聲音沒有了往日的甜美嬌憨,像是一下子走到了時間的盡頭的落葉般,一點生氣也沒有,隨時都會飄落,然後不複存在。


  那一雙狹長的眸子中,隱藏著一絲綿裏藏針的恨,她明明隻是想假裝小產然後嫁禍給花音染的,豈料怎麽會真的弄巧成拙,纖細蒼白的手緊緊抓住腹部,這裏,這裏曾經還住著一個孩子,一個屬於她和謹的孩子,隻是,現在什麽也沒有了,她的目光越發黯淡下來,像是蒙上了一層濃濃的烏雲。


  “琳琅,別哭了,孩子……以後還會有的……”這一句話說的有多艱難,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琳琅,這一輩子,隻怕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喉嚨裏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綿長而悲傷:“更何況,你還有我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謹哥哥,謹哥哥……”琳琅聽了他的話,淚水卻掉的更厲害了,如夏天的驟雨,撲簌簌的落個天昏地暗,她哽咽地道:“剛剛聽太醫說,我是因為吃了一些破血的藥才掉的孩子,謹哥哥,這一定是別人害我的,你要給我們的孩子報仇。”


  花音染,花音染……若是沒有她,她的孩子也不會掉,她一定,一定不會讓她好過的,她此刻已經被恨意蒙蔽了心頭,絲毫想不起來若不是自己多行不義,怎麽會禍害到孩子。


  “琳琅,這事你不要胡說,王府裏的人都是父王精心選的,絕對是對王府盡忠,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會不會是以為你不小心,沒注意到就吃了什麽?”看到她哭的悲痛欲絕的麵容,段雲錦軟了語氣,柔聲安慰道。


  “我沒有,自從知道有了孩子後,我根本就沒有服用什麽藥,而且,母妃早就給我講了孕中注意,我怎麽可能會去碰那些藥呢?”她軟軟地握在錦被裏,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滴答滴答沿著麵頰直淌,似乎連氣都喘不過來,說出來的話也斷斷續續的。


  “謹兒,你怎麽能這樣懷疑琳琅呢?她現在還病著呢,你這樣一說,不是更傷她的心麽?”兩人正說著的時候,一身華服迤邐的王妃在丫頭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她看了一眼琳琅慘敗的麵容,用手帕子擦了擦眼角:“哎,我可憐的兒啊,怎麽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啊,你放心,母妃知道了這事就稟告了皇上,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母妃,這隻是我們王府的事情,你鬧到皇上那裏去幹甚,而且皇上一天都很忙了,又怎麽有精力來處理這些個事情呢。”段雲錦皺著眉頭,有些不滿地說道,若是父王在家裏知道了,隻怕母妃又要被說了,父王母妃感情不好,這些年一直磕磕絆絆的,縱然有父王的不是,母妃的度量狹窄隻怕也是個關鍵吧。


  “什麽王府的事情啊,既然皇上已經派了太醫來,這事兒就應該稟告皇上啊,而且,這事情實在太可惡了,皇上也說了,一定要嚴懲不貸。”豫王妃搖搖扇子,說的一派義正言辭。


  “多謝母妃給琳琅做主。”琳琅虛弱地道,之前她就打算傳到皇上耳朵裏的,隻是並無把握,畢竟,如謹說的,皇上一天政務都忙不過,還有自己的三宮六院,知道了頂多問候一聲而已,現在居然要接手了,這比她預期想的好了太多。


  這,算不算是這哀事中唯一的收獲呢,她無不哀傷地想著,唇角彎起一抹涼薄的笑。


  “好了,謹兒,都已經上報了,你也不用再糾結這個問題了,接下來,還是查查,這藥是誰放進去的吧。”王妃撥弄著殷紅的指甲,慢悠悠說道。


  對於琳琅肚子裏的孩子,她也不是不喜歡,畢竟那是她第一個孫子,隻是,不過才三個月而已,還在她娘肚子中沒有成行,倒也沒啥感情,要知道,這些年,她不知道見過多少女人丟了孩子,有的,還是她一手促成的,她早就已經麻木了,別的不說,她一雙眼睛,早就看出琳琅不是什麽好鳥,這一出,她隻怕也沒在裏麵少花力氣,隻是,也太蠢了,假戲真做,居然害的自己真的落了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的事情虧她也做得出來。


  有野心,但無計謀,這樣的女子,要不是落到他們家,謹兒隻有一個更蠢的妃子花音染,隻怕她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隻是,她卻也得意,這一出,很明顯的,是指向花音染的,當年,她鬥不過季寧兒,這些年都活在那女人的陰影下,連死了也霸占著她家王爺的心,那麽,就別怪她從她女兒身上收利息了。


  至於捅到皇上那去,不過是怕豫王和謹兒從中作梗,讓她逃了,這些年她冷眼旁觀,早就摸清楚了皇上的個性,也許對花音染,王爺是愛屋及烏,而皇上,則是由於當年對季寧兒的愛而不得,怨氣全都轉移到她身上了,不然,為何當初大筆一揮就同意了謹兒娶平妻,為何如今還要同意審理她們府裏的案子。


  “既然太醫說了琳琅是最近服用了一些不該吃的藥,咱們府裏肯定是沒有這個藥的,既然這樣,那就從這幾天進出府的情況開始查吧。”王妃淡淡開口,吩咐左右的丫頭:“你們去查這幾天哪些人出了府的,然後再查,這些人都和什麽人接觸了,給我查仔細點。”


  她一串命令發下去,那些仆從都恭敬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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