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1
而琳琅則趁機柔柔的依靠在他身上,蝶翅狀的長睫輕垂,掩蓋住了眸中盈盈流動的異樣光彩。
“夫君,琳琅好疼啊。”她低低的痛呼著,白色的裙裾上沾染了嫣紅的液體。
“怎麽還會流血呢,來人,快去找太醫。”段雲錦回頭一看,瞳孔驟然一縮,揚聲喊道。
總算還不是太蠢,王妃看了她一眼,輕扯了下嘴角,吩咐人把花音染關進柴房,自己急著進宮稟告。
花音染沒有讓那些人抓她,自己一個人往柴房走去,離開的刹那,她分明看見,琳琅麵上淡淡的得意,隻是,值得得意麽,就為了打擊她,親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她想,她永遠也明白不了這個女人的想法。
柴房裏陰冷而潮濕,一到了晚上,這裏就靜的隻能聽見角落裏隱隱約約的蟋蟀叫聲,花音染蜷縮成一團,抬眼望著天空的一輪圓月。
若不是她之前動了胎氣,她早就可以離開了,哪裏會落得如斯地步,如今,她抬眼望了下外麵站立的侍衛,打消了逃走的念頭,心中不止一次的悔恨,怎麽不多花點時間學武,若是能像師父那般,出入王府如無人之境,她也不會這麽被動了。
不知王妃是故意還是確實忘了,她派了這麽多人守衛這裏,卻偏偏忘了讓人給她送吃的,早上就喝了一點粥,如今已經是傍晚了,她的肚子早已餓了又不餓,然後又餓,反複的折騰,讓她精神也委頓起來。
而且口渴,沒有水,比沒有吃的更難以忍受,此刻雖說是六月天,白天還驕陽灼人,有些熱意, 可一到晚上,涼涼的夜風吹過身上,隻留下一陣陣瑟人的涼意。
她把身子蜷縮的更小了,低垂著頭,默默地把手抵在懷裏,就算是在艱難,還有孩子陪伴著她,這個,屬於她的,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門外忽然傳來輕微的翕動,似乎,有誰在和侍衛說些什麽,她沒有花費精力去聽,現在她整副心思都用來抵禦饑餓了,哪裏還管得到外麵發生了什麽。
“小王妃。”低低的嗓音在門板外傳來,靜瑤就著依稀的月光,看著柴房裏蜷縮著的人影,心仿佛被輕輕紮了一下,提著食盒的手指也莫名的一顫。
花音染沒有回頭看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這麽些年來,她們兩個在王府裏相互扶持,她早就把她當做親人一般對待,也一直全心全意信賴著她,可也正是她,從背後狠狠地給了她一刀。
讓她痛徹心扉。
讓她刻骨銘心。
“小王妃,不關怎樣,您還是吃點東西吧,您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怎麽也要為肚子裏麵的孩子多多打算啊。”靜瑤沉默地站在一邊,見她半點反應也沒有,麵色越發蒼白,白的就像是寂靜的雪原,她慢慢的等待著,眼神被她的無動於衷劃開一道道傷口。
她終於忍不住,顫抖著聲音再次開口,那悲傷的聲音仿佛漂浮在了水上,頃刻間消失在深藍的水霧裏。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說道孩子,花音染總算是回過頭來,她的手還放在腹部,維持著保護的姿勢,一雙眼睛越發清亮,就這麽看著她,讓她自慚形穢起來。
什麽時候,那個對她笑的溫婉,聲音柔和的小王妃,也用這般防備的姿勢對著她,靜瑤隻覺得心中大慟,瞬間,隻覺得萬箭穿心。
“小王妃,靜瑤對不起你,隻是,我若是不這麽做,我的哥哥……”她的聲音像是從破開的冰麵上擠出來的,卻再也說不下去了,眼睛酸澀的厲害,卻不敢用手去擦。
“我曾以為,你是我的親人,隻是,好傻……”花音染歎息一聲,終於沉默下去,好傻,她唇角翹起一抹諷刺的微笑,她早已經是孤兒了,還想奢望那根本不可能的親情。
她的眼光已經完全寂滅下來,再也看不到一絲光亮,就連那眼神,都像是萬載寒冰,寒入心扉,靜瑤終於受不了那樣的眼光對待,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她還記得,那天,小王妃說她喜歡江南,還問她,願不願意和她一起去看看。
她還記得,最開始跟著小王妃時,她那雙清冷的眼睛,對著誰都是防備謹慎的,直到好久以後,才拉著她的衣角,輕輕地喚她靜瑤。
那一瞬間,那雙烏黑的眸子裏閃耀的光澤,那張纖細的瓜子臉上揚起的笑靨,讓她發誓,她一輩子都要好好照顧她。
隻是……她仰頭看著有些青白的天,不想讓眼中陌生的液體就此泛濫……隻是,她卻背棄了誓言……她知道,這一輩子,她再也得不到她的諒解了。
她渾身力氣全失,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那普天蓋的的痛像海潮般湧來,幾乎將她滅頂。
而花音染,怔怔地看了那放著的糕點,忽然一把抓過來,就著靜瑤給的一壺清水,狼吞虎咽起來,就算是為了孩子,她也要堅強,她大口大口吞著,卻抑製不住,有熱淚滾落下來。
王妃早已經將府裏的事情報告給了皇上,早朝一過,高高在上的帝王看著下麵魂不守舍的段雲錦,開口讓他去禦書房。
段雲錦心事重重地跟著去了。
“謹兒,朕找你來所為何事,你可知道?”龍椅之上的帝王抬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帝王的威儀展露無疑,明明隻是那般淡然的語氣,卻嚇得段雲錦裏衣濕透。
“還請皇上示下。”段雲錦隻覺得迫人的壓力迎麵撲來,他忍不住跪了下去。
一邊幫著皇上處理奏折的段雲靄瞥了一眼他不尋常的臉上,心頭有些奇怪,父皇不是很喜歡雲謹的麽,怎麽才一問話,就把雲謹嚇得這般。
“你先起來吧,雖說這件事是你內院的事,可事關皇族尊嚴,朕也不得不插手了,謹兒,最近你辦差很好,就是妻子沒娶好,也怪朕和你父皇當初太過急切,竟然把一個蛇蠍女人指給你了,倒是害了你。”皇帝淡淡的開口說道。
“皇上,染兒她不是那樣的人,這一切都是誤會,還請皇上給臣時間,讓臣弄個明白。”段雲錦磕了一個頭,哀聲說道。
“哦?還有什麽不明白了,人證物證都有了,你還要怎麽明白,你要怎麽查,倒是給朕說說啊,倒時候,是不是查個不了了之啊。”皇上猛地一拍桌子,砰地一聲巨響,嚇得段雲靄都跟著一怔,帝王之怒,果然非同凡響。
“皇上明鑒,臣,絕不敢做出這般欺上之事,隻是染兒乃臣的結發妻子,臣了解她的品行,她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段雲錦又磕了一個頭,繼續求情。
“父皇,兒臣也曾見過弟妹,弟妹溫柔可人,斷不會是父皇說的那般,隻怕是有心人嫁禍,讓弟妹背了黑鍋。“段雲靄從他們的話中也了解了些真相,慌忙跪下來求情,他的父皇一向最討厭女人之間的爭寵把戲,若是讓父皇坐實了染兒的罪名,隻怕染兒就難逃……
“你們……”皇上還想再說什麽,段雲錦膝行了幾步,到了他麵前,仰著頭哀哀看他:“皇伯父。”
他啞著嗓音開口。
皇上不由得一怔,他以前是很喜歡段雲錦的,小小的,長得又討喜,一口一個皇伯父,聲音軟軟,樣子甜甜,倒是比起他的一幹皇子更是可愛,可這孩子長大後,就再也沒有叫過他皇伯父,總是一口一個皇上臣下的,恪守著君臣本分。
如今這麽一叫。
“罷了,既然你們都給她求情,那這事就算了,隻是這般惡婦不能再留在你身邊了,聽你母妃說她肚子裏還有了一個野種,那就賜她一杯紅花水,然後攆出王府去,你的另外一個妃子據太醫說也傷了身子,皇伯父再給你留意下,指個才貌雙全的女子給你。”皇帝揮揮手,開口說道。
段雲錦的眼睛亮了一下,卻在聽到後麵的時候,瞳孔驟然縮緊。
藏紅花,攆出府……
這些,染兒怎麽忍受得了。
“皇伯父……”他開口,還想說什麽,卻被皇上一瞬間淩厲起來的目光堵住了。
“父皇,弟妹乖巧懂事,又一心對著雲謹,懷的孩子一定是雲謹的,怎麽會是……”段雲靄忍著心頭的銳痛,聽到心上人懷了別人的孩子,他除了痛,不知道還有什麽感覺了,隻是,現在卻隻能忍痛,開口求情,藏紅花,攆出府,這些,染兒那瘦弱的身子怎麽忍受,而且,就算是能撐下來,那一輩子跟著她的淫罪,又要如何洗刷。
更何況,染兒那般冰清玉潔的女子,怎麽可能與丈夫之外的人私通,他可是親眼看著的,她為了段雲錦,都可以孤身奔赴戰場了。
“哼,這事,你問問雲謹……”皇帝冷哼一聲開口,段雲靄倉皇轉頭,卻看見段雲錦白了的臉色,他心中更急了,這個時候,事關染兒危急之刻,他怎麽還能發呆啊,他想了想,還想再求。
“雲靄,這裏沒你什麽事,你插什麽嘴?”皇帝眼睛眯了一下,什麽時候,花音染居然讓他這個淡漠冷酷的兒子這般為她求情,甚至不惜觸怒忤逆他,如此,更是留不得了。
段雲靄沉默著站到一邊,父皇開了這個口,要是他在不知好歹,隻怕不是再為染兒求情,而是再給她惹禍了。
“雲謹,你也甭想說什麽欺瞞朕,你們昨天的動靜,朕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你就先跪安吧,朕會讓人辦妥這件事的。”他淡淡揮手,示意他下去。
“皇伯父,雲謹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段雲錦知道,現在說什麽也沒有用了,但至少,他……
“可不可以讓雲謹去做這件事。”他聲音慘痛地道,至少……至少他可以不像那些人般粗魯。
段雲靄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堂弟,手,緊緊地捏在一次,他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沸騰,若不是,若不是父皇還在眼前,他隻怕就要一拳揮上去了。
畜生……刹那間,他腦子裏蹦出了一個詞,他竟然還敢這樣去傷害染兒,他能娶到染兒,都是莫大的福分了,卻這般的不珍惜,他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麽那樣清晰刻骨的恨意,就連在宮裏被其他兄弟陷害都不曾這般的恨。
恨他的薄情寡義,恨染兒的錯看了人,也恨父皇的冷血無情……
更恨,更恨自己,自己的無能為力,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知道,權勢是那般的好,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好,既然雲謹要親自處罰讓你蒙羞的人,朕自然是允許的。”皇帝點點頭,應許了。
聽到這裏,段雲靄再也忍不住,衝上去給了他一拳頭。
什麽蒙羞,他在心裏,真的敢把染兒當做蒙羞麽?
“雲靄,你好大的膽子,朕還在這裏呢。”皇帝怒瞪著他,隱匿在大殿的暗衛早已經出現,製住了段雲靄。
“來人,把二皇子送到蘭妃那裏,禁足反省。”皇帝這次是真生氣了,他是過來人,怎麽不明白段雲靄的心思,一個臣婦竟然都能引得他引以為傲的兒子發瘋,那還了得。
段雲謹默默地受了這一拳,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可是,他卻不想理會,隻覺得,再給他一拳,再給他一拳,身體上痛得厲害,心上就不會這麽痛了。
他不知道是怎麽走出禦書房的,隻覺得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似乎隻剩下一個空殼子了。
“段雲錦,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為什麽不跟父皇說,那個孩子是你的,力保她的清白,她是你的妻子,你竟然不相信她?”段雲靄還在外麵等他,押送他的侍衛也候在一邊,見他出來了,他怒目圓瞪,惡狠狠的道,這樣的樣子,那裏還是那個一身雲淡風輕雍容華貴的二皇子殿下啊。
“既然你也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你又憑什麽這般相信她,要說起來,二皇子也沒怎麽見過拙荊吧,畫虎畫皮難畫骨,二皇子就是這樣憑一麵就下定斷的麽?”段雲錦反唇相譏。
那個孩子的事情,堵得他心裏發慌,而皇上這樣的態度,又讓他心驚,他如今心亂成了一團,那裏還顧得上管二皇子的心思,更何況,二皇子為何這樣幫著染兒,甚至為了她,都被禁足了。
他如今,是看到男的對染兒關心,都忍不住懷疑了。
“哼,是麽?那隻能說本殿下眼神很好,不像有的人,有眼無珠。”段雲靄冷冷看著他,銳利的眼神似乎要在他胸前穿個洞,他異常冷厲地說:“而且,染兒很快就不是你的拙荊了,可希望你,記得清楚了俄。”
側身擦過之際,段雲靄輕輕的歎息。
“段雲錦,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你錯過了什麽?”也永遠不知道,當他看見那個女子當槍匹馬為他上戰場時,他是多麽嫉妒他,多麽希望,自己可以是他,就算傾盡他所有來交換,他也願意。
既然他這般不珍惜,他又何必多言,他擁有的,是他曾經輾轉反側無數次,也無緣得到的,既然他如今放棄了,是不是說,他又了一絲機會。
微風吹過,他的話淡淡的消散在風中,再也尋不著一絲痕跡。
段雲錦忽然莫名的恐慌,他看著段雲靄剛剛那個嘲弄的眼神,心,忽然驚了一下,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他忽略掉了,他想要想起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隻覺得胸口空蕩蕩的,似乎丟失了最寶貴的東西。
*
花音染在柴房裏呆了一夜,這一夜,她不知道有沒有睡著,隻記得再一次抬頭看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金色的陽光透過門扉的縫隙,照射在她的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唯有寒冷。
在這裏呆的越久,她就越絕望,若是以前,她倒是什麽都不怕,死有什麽,爹爹曾說的,人固有一死,就算是提早一點而已,又有什麽,可是,如今,她肚子裏孕育著一個生命,她舍不得。
是不是女人做了母親,都會變得多愁善感呢,她似乎又想起母親自盡的那一幕,若是母親沒有拋下她,她就不是孤女,是不是,要好過很多啊。
麵上一陣濡濕,她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麵。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強烈的光芒湧進來,讓她一時之間,眼神刺痛,倒是什麽也看不清了,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柴房裏已經擠滿了人,顯得有些擁擠。
“謹,你是在為我們的孩子報仇麽,既然她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也殺了她的野種。”琳琅早就從王妃那裏知道宮裏的懲罰意思了,見到段雲錦和幾個內侍往這邊走來,她早早就守在花音染這裏,趁著他們一開門,就仰起臉問道。
聲音又天真又甜美,卻聽得花音染心也跟著刺痛了。
她看著花音染憔悴的模樣,心頭一陣快意,其實她知道,她此刻應該躲在自己的琳琅閣裏,裝著很失意很傷痛的樣子,可是,她就是忍不住,難得能看到花音染如落水狗一般,她不痛打,可就再沒機會了。
“琳琅,你先回去。”段雲錦壓低了聲音,看著那般憔悴的染兒,心頭一陣刺痛。
琳琅看著他的眼神,她都站了這麽久,他居然一個眼神都不給她,直盯著花音染,心頭越發怨恨。
“謹,我想在這裏,我想看著你給我們的孩子報仇嘛。”她挽著他的手臂,輕輕搖晃著,滿意的看著花音染麵無表情的臉上,微微細小的抽動。
她知道,她再難過,隻是,她越難過,於她,隻是越興奮而已。
“夠了琳琅,不要讓我說第三次。”段雲錦抽出自己的手,也顧不得看琳琅踉蹌是否要摔倒。
“謹,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我相信,你會給我麽的孩子報仇的。”手肘撞在門板上,一陣陣鑽心的疼,她抬頭看去的時候,那白皙的肌膚已經破皮了,絲絲血絲滲出來,好不淒慘,眼淚在眼眶在氤氳,隻是,她咬咬牙,揚起一抹虛無縹緲的笑,開口柔聲說道,再轉身離開。
花音染,很痛吧,你會很痛的吧。
尤其是,待會看著謹給你的藥時,還有,孩子落了的痛,你都會,一一嚐到,你就會明白,什麽叫痛徹心扉,隻是還不夠……她的視線落在了依舊滲血,看起來慘不忍睹的手肘,忽然,一個惡毒的計劃在腦中成形。
忽然想起那一次在她的畫舫,那個書生讚她的詩詞,若是那她都失去了,她還有什麽……
她惡毒地笑了。
*
“染兒,你把它,喝了吧。”段雲錦示意內侍把藥碗放在她麵前,扭過頭,有些不忍地道。
“這,是什麽?”花音染盯著還冒著熱氣的藥汁,她怎麽可能不知道,這裏麵是什麽,隻是,依舊是想要問。
心頭已經痛得不能呼吸了,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問出來,隻是,那是她的聲音麽,那是花音染的聲音麽,隱含著哽咽,絕望,猶如一個垂垂老也,了無生趣的老人,的聲音。
“你不要問,先喝了吧。”段雲錦不敢看她的眼睛,輕輕的開口。
“是打胎藥麽?哥哥,我再說一次,這個孩子,真的是你的!”她仰起臉,努力的看著他,為何明明離得這麽近,卻好像隔了十萬八千裏,她的聲音是那麽的輕,那麽的小,就好像風的呢喃:“就算是這樣,你,還要我喝麽?”
她不動聲色的站起來,想要逃走,隻是,卻絕望的發現,那幾名內侍似乎都比她厲害,而且,堵死了她能逃走的每一線生機。
“若是小王妃不想喝,我等可以幫忙。”其中一個看著她,冷漠的說道。
“染兒,喝了吧。”段雲錦合上了眼,這些人都是皇上身邊的暗衛,一旦他們動起手來,隻怕染兒還要遭罪。
“好,好……”她忽然笑了,笑不可抑,那樣清脆的笑聲回蕩在這個狹窄的空間,卻是讓人,忍不住落淚。
“這是你的孩子,既然你不要他,那麽,我又何必,又何必……”淚水濺落在碗裏,她用顫抖的聲線這樣說道,那聲音,讓人覺得是快要斷掉的絲線,幾乎不受控製,一咬牙,端起碗,喝了下去,寶寶,對不起,對不起,是娘親沒用,娘親保護不了你。
苦澀的汁液順著喉管流下,她隻覺得一陣冰冷的感覺灌入四肢百骸,忽然,腹部一陣劇烈的痛,讓她彎下了腰去。
“染兒,染兒。”段雲錦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發狂的向著那些內侍吼道:“快去叫太醫,她都已經喝下去了,快去啊。”
“段雲瑾,我情願……情願此生從未遇見你……”她仰起頭,在越來越重的黑色中,對著那張焦急的俊臉,開口說道。
若是沒遇見你,就沒有這麽多的傷害。
若是沒有遇見你,她還可以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然後,嫁給一個不愛的夫君,平淡的過日子,如此,然後就是一生。
……
一盆盆血水端出梨苑。
靜瑤站在外麵,早已經淚流滿麵了,隻有捂著臉,才能抑製住那嚎啕的哭聲。
而段雲錦早在看著這些血水的時候,就已經懵了。他幾乎是發瘋一般往屋子裏衝去,就算是周圍的侍衛全部出動,也拉扯不住他。
什麽血房汙穢,他通通都不顧了,他隻知道,染兒在裏麵。
那個小小的人兒躺在那裏,烏黑的發絲垂落,襯得小小的臉蛋越發瘦小。
可就是那麽小的身體,為何,為何會有那麽多血呢。
“小王爺,小王妃隻是失血過多,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一邊的穩婆歎息一聲,去了外麵,天可憐見的,都已經成型的胎兒,這麽打下來,哎,看那小王爺對小王妃似乎一片情深意重,為何又要這般,皇家多是非,她們就算有疑問,也不會表露出來,這些個地方,去打聽這些,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染兒……染兒……段雲錦心裏默默的喊著,空氣中還飄蕩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就算是有那些人說的沒事,可染兒沒有好起來,他怎麽能放心呢。
“小王爺,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我來守著小王妃。“靜瑤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輕聲開口到。
花音染的睫毛輕輕翕動,忽然,她皺著眉,輕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