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樓上的擠兌
兩點五十,小劇場一個觀眾都沒有,新鮮勁兒過完,萎了。
「去,唱快板去!」
郭大綱朝門口一努嘴,沖呂青說到。
「好嘞!」
呂青不敢怠慢,抄起快板就往外走,這些天,他的快板一直是吸引顧客的「幌子」。
張瀟涵覺得有點意思,轉身去看。
「哎,打竹板,邁大步,這的相聲特別酷!」
呂青站在門口,手裡打著花點,張嘴就唱,都是現編的詞。
可剛唱完一句,就聽「嘩啦」一聲,也不知誰家這麼缺德,竟倒下來一盆泔水,正好淋在他頭頂。
魚頭,蝦皮,爛菜葉,臭氣熏天。
「丫天天打板亂唱,唱你大爺!」
又傳來國都腔調的叫罵,聽音是個老頭,卻不知是誰家。
「嘔……」
呂青一下子就吐了。
小劇場門口滿是穢物,場面十分熱鬧,恨不得隔著二里地就能聞到臭味。
本來今天就沒引來什麼人,現在可好,人們到這邊都繞著走。
「哎呀我天,這是怎麼個茬!」
郭大綱一行人立馬出來,張瀟涵捏著鼻子,一臉嫌棄。
「誰啊,這麼缺德,一點教養都沒有!」
郭大綱皺著眉頭,往上「念山音(罵閑街)」
卻不再有迴響,空氣彷彿在此刻凝固。
「那個,你先去洗個澡!」
他掏出十塊錢遞給呂青。
呂青點點頭,抖擻兩下,好在前天沈冰送的背心還在,衣服有的換。
「我先走了啊」張瀟涵捏著鼻子說到。大有一種「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的意味。
「哎……好,好吧!」
郭大綱十分無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瀟涵這個彆扭勁就甭提了,心說,今天過得,真TM「豐富多彩」。
今兒的演出泡湯了,郭大綱連帶劉先生,倆人呼哧哈哧地把劇場門口收拾了一下。
不久,呂青也回來了,洗完澡,換了新衣服。
三人在小板凳圍坐,各自手持礦泉水,還要舉行一下會議。
「我說,爺們兒,咱們老這麼下去,可不是事兒,前兩天嘗到甜頭,第三天就不行了!」
劉先生手指尖夾著煙捲,「吞雲吐霧」。時不時搖頭晃腦,指點江山。
「是啊,觀眾越來越少,肯定不行,咱必須得想轍!」郭大綱應和,表情沉重。
呂青就更甭提了,還在一桶泔水的打擊里,沒振作過來。
「明天我先去做個招牌,就叫『華夏相聲大會』這名字行!」郭大綱說到。
「可以!」劉先生點點頭。
兩人看向呂青,這小子正發愣,臉色十分陰沉。
「怎麼了!」郭大綱微笑著問到,知道他心情不好。
「差不多得了,晚上請你吃點好的,行吧?」
呂青抬起頭,眼眶紅潤,一臉的生無可戀。
「哥,劉老師,您們說,我當初非得學曲藝,結果現在混成這樣……」
他一邊說著,淚水順臉頰流淌。
「嗚嗚……」
「哎呀,行啦!」
郭大綱趕忙安慰,拍拍他的肩膀,輕柔道:「路啊,都是自己走的,既然選擇了,那就堅持,我相信,前途一定是美好的!」
說完,他又在他肩膀上輕輕揉了兩下,呂青卻不能自已,埋頭哭成淚人。
那時候,
他們有夢,
關於希望,關於未來
如今……都成了饅頭。
「行啦!」
郭大綱一咬牙,大方道:「這樣吧,今天不順,晚上咱爺兒仨去擼串,沒有什麼傷悲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
一聽「擼串」,呂青立馬抬起頭,眼神中冒出綠光,淚水是不流了,取而代之的,全是哈喇子。
「真的嗎,嘶……」他擤著鼻子說到。
「哎呀,我還能騙你啊!」
「好!」
……
一老兩小,蹲在馬路邊。
這是夜市,一到晚上,賣什麼的都有,一條街摩肩接踵。
夜色還沒完全落幕,街燈卻已放明,六月的國都,正是「串兒啤」的好時候。
燥熱未曾褪去,燒烤攤上的人們光著膀子,喝酒擼串侃大山。好不快哉!
可郭大綱帶著劉先生和呂青,在對面蹲了半小時,呂青都快餓瘋了,燒烤這種人間美味,他許久未曾嘗到,而現在,卻只能看別人吃。
「哥,咱幹嘛在這蹲著?」
他疑惑問到,不知意欲何為。
郭大綱回頭望了望,嘴角掛起意思「老謀深算」的微笑,平靜道:「別急,估計差不多了!」
眼瞅百米外拐角處,一輛城管車緩緩駛來,郭大綱急忙起身,飛奔到燒烤攤前。
烤爐上架著許多東西,羊肉串,大腰子,蔬菜,應有盡有。噴鼻香,讓人陶醉。
郭大綱不由分說,一把全攬在自己懷裡,衣服蹭了油都顧不上。
「嘿,你這!」
小攤老闆抬起頭,有點不樂意。
「先吃后給錢!」
郭大綱瞪著眼睛,霸氣外露。
說完,他立馬開吃,呂青和劉先生也都過來了,一人抓一大把烤串,大快朵頤。
就在這時候,不知誰喊了一聲。
「城管來啦!」
小販們一聽,立馬收拾東西,燒烤攤老闆也不例外,烤爐下面帶小輪子,急匆匆推著就走。
惶惶如驚弓之鳥,急急似漏網之魚,霎時間,夜市上的小販們作鳥獸散。
「唉,幹什麼都不容易啊!」
郭大綱坐在馬路牙子上,也不知從哪「順」了瓶啤酒,邊吃邊喝邊感慨。
「對啊!」
呂青一邊吧唧嘴一邊說。
看著這二位,劉先生笑著搖搖頭,心說,這哥倆真夠可以,臉皮夠厚,而且郭大綱這孩子,多少有點「腹黑」。
城管車停穩,二位穿制服的下車,看著空曠的夜市,面面相覷。
「你看吧,我就說別開車出來,想吃東西都沒地兒了!」
其中一位向另一位埋怨到。
之後,二位悻悻離去。
郭大綱他們坐旁邊看著,笑的前仰後合,原來這倆城管也是出來吃飯的啊!
看著車子遠去郭大綱心裡萌生出一個想法。
現在的相聲,以「高台教化」為主,主打高雅,偏離了生活。要知道,真正的藝術,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真正讓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東西,絕不是潔白無瑕的,就得有瑕疵,不然沒笑點!
創新,何不從貼近生活入手呢!
想到這,他放下啤酒,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