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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碼頭風雲2

  胖翻譯儘管壓低了聲音說話,但在高繼祖聽來猶如耳邊響起了驚雷,他感覺到了話里的分量。


  胖翻譯說的是:山本長官懷疑這個貨主是新四軍派來的探子。


  「什……什麼?新四軍的探子?」高繼祖禁不住渾身一顫。


  他想,張渚和湖?一帶經常有抗日力量出沒,其中,就有新四軍。目前,日偽政權對付新四軍的辦法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假如這個山本鐵了心要對付高家,單憑這條「罪名」就足可讓高家倒大霉。


  明白了日本人的險惡用心后,高繼祖既感到憤怒又覺得無助,暗嘆,泱泱大國居然在自己的國土上被東洋鬼子任意欺凌。


  他長嘆一聲:「唉,欲加之罪,欲加之罪呀。」


  這時,史耀民也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想幫高繼祖一把,但苦於不知該怎樣去幫。他想了片刻,拜託胖翻譯向山本求情。


  胖翻譯明白史耀民的意思,其實,他也不想高家平白無故遭了大難。他湊到山本的耳邊低聲嘀咕了一番。


  片刻,他對高繼祖說:「山本先生說了,今天接到線報,懷疑這個貨主是新四軍派來採購藥品的;如果,高家跟新四軍沒關係,那也無須擔心。但假如搜出證據來,山本長官就會秉公辦事。」說到這裡,他朝同來的日本兵揮手,示意開始搜查。


  日本士兵早知道在船上查不出東西來,因為,出發前山本就明確表示,此次去下灘碼頭只是為了製造麻煩,是為宮本出氣;這也是山本為何能接受胖翻譯的建議不過分為難高家的主要原因。


  日本士兵們上了船,開始猛踹猛砸,毀了很多陶器;甚至,連那些捆紮完整的花盆、碗碟,有些也被丟到了河裡。


  看著東洋鬼子野蠻的行徑,在場的人都敢怒不敢言,生怕一旦觸怒了日本人,禍事會攤到他們頭上來。


  折騰了一番,日本士兵回到了岸上,向山本報告,船上沒查出違禁品。


  山本聽了示意放開被押著的貨主,又跟胖翻譯嘀咕了幾句。


  胖翻譯聽后,朝眾人說:「山本長官說了,近期鎮上經常有新四軍的探子出沒,希望大家不要跟可疑人物接觸,一旦發現新四軍,必須立刻向大日本帝國皇軍報告;否則,以通匪論罪。」說罷,朝士兵們一揮手,說了聲,「回去。」


  回到高家大院后的高繼祖喊來幾個心腹,在客廳里商議事情。


  他情緒非常低落,神情疲憊地對大家說:「這幾年,高家都虧了諸位的盡心儘力,才走到今天。眼下,高家得罪了日本人,今天,日本人來碼頭找事就是很好的證明。我想,日本人不會輕易放過高家。乘著他們還沒下狠手,你們走吧。高某不想連累大家。」


  「高爺,您這麼說就見外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站直了身子說,「咱們一幫兄弟能吃香的喝辣的,都是托高爺的福。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咱們也不是不講義氣的人。高家有難,我康龍如果退縮,以後我還有何臉面在鎮上討生活?高爺您放心,康某鐵了心跟定高爺了。就算幹掉腦袋的事,咱也不含糊。爛命一條,死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幫護院原本就是提著腦袋干買賣的主,平時掄棍子揍人提刀子砍人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何況,現在是要跟日本人干,當下,紛紛表示要與高家共存亡。


  高繼祖感動萬分,立刻吩咐下人取來水酒設下香案。


  他給每人倒上一碗酒,朗聲道:「承蒙諸位看得起,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年長大夥幾歲,若不嫌棄,就喝了這碗酒,喊我一聲大哥。以後,咱們兄弟相稱。」說罷一仰脖子,將碗中酒喝了個底朝天。


  康龍見狀,端著酒碗朝在場的所有人說:「兄弟們,來。兄弟同心其力斷金,願為高家犧牲性命。」


  所有人紛紛舉起酒碗,異口同聲重複康龍的話。說完,喝乾了碗里的酒。


  「好!」康龍舉起空酒碗,認真嚴肅地說,「兄弟們,俗話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果,有人干出不利高家的事來,猶如此碗。」說罷,鬆開手。


  那隻土陶釉碗在空中翻了個身,掉到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其餘人見了,都用力摔碎了各自的酒碗。


  稍後,高繼祖在「小迎春」飯店設宴款待眾人,併購買了一批刀槍棍棒,以充實高家大院的武裝力量。


  此後一段時間裡,日本人倒也沒再多生事端,就算有幾個浪人在街上喝醉酒胡鬧,也都是小打小鬧的。就這樣,相安無事了一陣子后,大家都以為那個宮本跟幾大家族的矛盾已經淡化了。


  但事情並沒他們想象得那麼簡單,宮本的報復計劃並不僅僅只針對高家,周家也是他報復的對象之一。至於他為什麼遲遲不動手,是因為他忙於運走手頭的貨物。


  宮本在運輸貨物方面跟周、高兩家弄僵之後,只能通過鎮上幾個小型碼頭,用小船將貨物分批運去宜城,再裝上大船運往口岸。


  這麼做,儘管費了些周章,但也解決了貨運難題。


  貨物運走後,一身輕鬆的宮本自然想起了周、高兩家這兩根肉中刺眼中釘來。他計劃了一段時間后,在一個初秋的下午,他指使鄭三等人去周家掌管的大河浜碼頭佯裝務工,藉機鬧事。


  他想,你周家不是個個不怕死嗎?出了事會找我來算賬嗎?那我就用你們中國人來挑事,讓你們窩裡斗。我隔山觀虎鬥,既出了惡氣又看了熱鬧,何樂而不為呢。


  鄭三等人受了宮本的指使,到了大河浜碼頭。他找到管事的小劉說明了來意。


  管事小劉看了看鄭三等人,見個個體格健壯,心想,這幾個人倒是當裝卸工的料。但是,眼下陶業實在是不景氣,碼頭上的活少得可憐,現成的裝卸工已足足有餘,再養幾個外地來的人,既派不上用場,還得支付工錢。


  想到這裡,他婉言拒絕了鄭三務工的要求。


  這一拒絕不要緊,鄭三當場就發了飆了。


  他揪住小劉的衣領子,惡狠狠地說:「是不是看不起哥幾個?」


  小劉見狀,馬上明白了過來,這些人務工是虛,鬧事才是真。


  他不緊不慢撥開對方的手,退後兩步,朝身後的一幫工人擺了擺手,說:「兄弟們,幹活了。」


  一幫工人得令,抄起傢伙紛紛圍攏過來。眼看著一場惡鬥即將開始。


  就在這個時候,周家掌柜周仕林恰巧來碼頭有事,這一幕被他瞧了個一清二楚。


  周仕林快步來到眾人面前,問小劉發生什麼事了。


  等了解過情況之後,周仕林沖鄭三抱拳道:「兄弟。碼頭僱工也要看實際情況;眼下,生意慘淡,我們也請不起人。還望兄弟見諒。你們去別處找找吧。」


  周仕林的好言相勸被鄭三誤以為是懼怕他們的表現。


  鄭三指了指圍住他們的工人,邪里邪氣地說:「現在,已經不是僱工的問題了。既然,你們已經擺下了場子,我鄭三不接上幾招,豈不是很沒面子。」


  「哎,兄弟此言差矣。事情不是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嘛。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個道理,我想大家還是懂的吧。」周仕林耐心地解釋。


  他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多一個對手會多一分壓力。


  鄭三冷哼一聲,氣勢凌人地說:「如果我不想退呢?」


  這句話激怒了小劉。


  小劉說:「掌柜的。看來,這些人就是來鬧事砸場子的。既然來了,那就在拳腳裡面見真章吧。」說罷,準備動手。


  周仕林攔住了小劉,笑呵呵地對鄭三說:「呵呵,看樣子,兄弟是想活絡下筋骨。行,周某就依你。不過,醜話在頭裡,你要是贏了,條件任你開。假如你輸了……」說到這裡,周仕林的臉色忽然一變,目光咄咄逼人,他冷冷的對鄭三說,「就得趕緊在我面前消失。」


  這句話字字透著瘮人的寒意,讓久經江湖的鄭三也禁不住心生忌憚。他想,老傢伙說不定是個難對付的主。但是,事情到了這份上,想要抽身而退已經是不可能了。乾脆,是驢子是馬先牽出來遛遛再說。


  想到這裡,他橫下一條心,對周仕林說:「行!你說吧,怎麼個比法?」


  周仕林揮了揮手,示意工人們退到一邊。他從兜里掏出一個紫砂小玩意,邊把玩,邊對鄭三說:「你,來打我。如果,能在五招之內把我打離這個位置,就算我輸。而且,我只用一隻手來跟你過招。」


  這句話,每個字都帶著刺,讓鄭三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鄭三心裡的蠻勁被激了起來。他想,憑著他的蠻力,想要打倒一個老頭應該還是有把握的。


  鄭三讓同伴們退出數米,舒展了下筋骨后,大喝一聲:「那麼,得罪了。」說罷,使出十成的勁道,帶著風聲的一拳直奔周仕林的面門。


  他想一招就讓對手趴下,讓周家大宅的面子丟得乾淨而徹底。


  鄭三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可他沒想到周仕林竟是前清的武舉人,別說是他,就算幾個鄭三加在一起都不是周仕林的對手。


  眼看著鄭三的拳頭就要碰上周仕林的面門,一旁的人們看得屏住了呼吸,碼頭工人們更是替周仕林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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