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蟻群
周文丟下半截木棒,用手去扒開覆蓋住硬物的沙土,不一會,一大塊馬蜂窩似的石頭便露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看著挺噁心的。」李成博見石頭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孔洞,頓時覺得不舒服。
周文仰面看著李成博,笑道:「呵呵,我說土專家,不就是塊石頭嘛,有什麼好噁心的。」
「但這馬蜂窩似的小孔密密麻麻的,看著就不舒服。」
「行,我把石頭重新給埋起來,這樣,你就眼不見心不煩了。」
周文剛說完話,便發現李成博的神情不大對頭,對方臉上竟出現了恐懼的表情。
「怎麼啦?」他緊張地問,料想李成博一定是看到了可怕的東西,並且,從李成博目光聚集的地方來判斷,可怕的東西就在他剛挖出的坑裡;他是仰面看著李成博的,是以不知道坑裡出現了什麼。
李成博驚恐地看著地上的坑,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什麼,卻沒發出聲來。這樣的表情任誰都看得出,他看到的東西已經不是可怕兩字就能形容其可怖的程度。
周文額頭上的冷汗都流出來了,他不知道李成博到底看到了什麼能被嚇成這樣;他很想低頭去看,但又怕看到太過可怖的東西,是以猶豫不決;但最終,他還是去看了,只一眼,就被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
他看見,坑裡的那塊石頭上,密密麻麻的孔洞里鑽出同樣密密麻麻且個頭大得驚人的青色螞蟻來。
等看清楚螞蟻的形狀,周文嚇得差點魂都沒了,因為,他認得這些螞蟻,這是一種合作性較強,天性兇殘的沙漠蟻種,名叫「馭屍青」;讓他感到恐懼的,是他了解這種螞蟻對食物的偏好,這些螞蟻喜歡吃活體的動物,包括人。他猜測李成博也知道這些東西的習性,所以,才會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觸電般起身,往後連退了幾步。
這時,更加恐懼的一幕上演了,他們腳下大片原本黃澄澄的沙地,瞬間變成了青灰色,接著,從沙土下潮水一般湧出無數「馭屍青」來。
見到這一幕的李成博已經明白,此前在沙丘上看到的大沙蛇,實質是由數量多得驚人的青色螞蟻構成。
看著浩浩蕩蕩的蟻群,周文心想,如果現在不拼了命地跑去安全的地方,等這些小煞星湧上來,他與李成博變成骨架子那是分分鐘的事情。
危急關頭不容多想,周文大喊了一聲:「快跑啊。」
兩人朝著螞蟻少的一面發足狂奔,那是通往大沙丘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螞蟻也有了進一步的動作,蟻群如同青色的潮水緊盯兩人不放。兩人知道,只要稍稍放慢腳步,就會被鋪天蓋地的蟻群瞬間淹沒,是以跑得腳底板都快冒煙了。
人在極度危險的時候,自身潛力會被激發,眼下的周文與李成博就是如此,他們跑出了平常從來沒有也不可能有的速度,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大沙丘的跟前。
他們跑得快,後面的蟻群追得也快,就在兩人剛踏上沙丘的一剎那,蟻群也跟了上去。
周文大聲催促李成博:「快,上沙丘接著跑。這些傢伙不知多少年沒吃東西了,被他們追上鐵定了沒命。」
然而,人在平地上奔跑,摩擦係數比較大,跑起來不那麼吃力;上了沙丘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鬆散的沙子會讓人使不上勁,兩人奔跑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螞蟻卻沒有這樣的缺點,它們照樣追得跟一陣風似的,不消片刻,蟻群差不多快碰到他們的腳後跟了。
眼看著蟻群迫近,李成博叫苦不迭,心說,完了,照此下去,肯定是跑不贏蟻群。看來,今天絕對不是黃道吉日,要不然,老天怎會安排這種遭遇呢。也罷,人終有一死,但也要死得其所。
他忽然有了決定,打算犧牲自己來吸引蟻群,好為周文爭取多一點逃走的機會;他認為,周文能逃脫,總好過兩個人死一塊。
決定好了之後,他忽然停下來,捧起地上的黃沙往蟻群里撒。
螞蟻們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出,愣了一下,追趕的速度慢了不少。
跑在前面的周文沒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回頭去看,當看見不遠處的李成博單膝跪地,正使出渾身的力氣,朝黑壓壓的蟻群拋撒黃沙時,吃了一驚,大喊道:「你是這幹嗎呢,快跑啊。」
李成博趁著蟻群一愣神的功夫,催促周文趕緊跑,還說,如果兩人一起跑,鐵定了都得死。
就在兩人說話的當口,蟻群已經反應過來,離得近的螞蟻朝李成博拋撒堆積而成的沙堆涌了上來,後面潮水般的蟻群也爭先恐後地往前擠,眨眼的功夫,沙堆屏障被突破,有幾隻螞蟻甚至爬上了李成博的腳踝。
李成博感到腳上刺痛,他知道,自己被咬了。
「馭屍青」這種罕見的沙漠蟻,厲害的不僅是它們有剪刀一樣鋒利的口器,更厲害的,是它們在攻擊獵物時會分泌出毒液,這種毒液儘管不能瞬間殺死體型較大的獵物,但能在短時間裡麻痹獵物的神經,使之失去抵抗力。
李成博感覺自己被咬了之後,知道今天是必死無疑了,當下,手腳並用,繼續向蟻群潑沙,大喊道:「文哥。我已經被咬了,這螞蟻有毒,我鐵定了跑不了。你再不走的話,我這命就白送啦。」
周文平時雖然喜歡擠兌李成博,但兩人早有了兄弟情義,他哪會丟下李成博自己逃命,當下,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李成博的身邊,蹲下身來,與李成博一起向蟻群潑沙。
李成博見狀,料想再喊周文離開已經來不及,只能橫下一條心,哈哈笑著說:「哈哈。看來,咱們是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好,今天能跟文哥一起上路,也算無憾了。來,關二爺在上,今天我兩就結拜為兄弟,來不及備下香燭酒,就以黃沙替代了。」說罷,將滿滿一把黃沙撒向了天空,大聲喊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周文見狀,胸中豪氣頓生,將生死拋在了腦後,向天空灑出一捧沙,大聲道:「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喊聲在燥熱的空氣中緩慢傳播,久久不絕,這樣的場面,真有點英雄視死如歸的味道。
可惜的是,那些要人命的「馭屍青」沒因他們的壯舉而感動,反而浩浩蕩蕩地向他們壓來。
片刻之後,兩人築起的沙牆盡數被摧毀,一瞬間,成群的螞蟻爬上了他們的褲腿,眨眼的工夫,腿就成了粗大的柱子,陣陣的刺痛感,從他們的腿部擴散開來。
蟻毒很快起了作用,兩人先是感到腳踝麻癢,接著,麻木擴散至小腿、大腿,然後,神智變得不清;朦朧中,他們覺得被什麼東西抬著,一路顛簸;到了最後,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話說汪誠與戴鶯慕跟村長進了屋,汪誠向村長打聽啞巴怎麼變得有精神了。
村長解釋,剛才在村中央舉行的儀式有神奇的功效,至於,神奇到什麼程度他也說不上來,只說除了起死回生等逆反常理的事,旁的,幾乎能包治百病。
「真有這麼神?」汪誠覺得老頭在誇大其詞,問道,「那白血病、癌症什麼的,不都可以藥到病除了?」
「呵呵。」老村長笑著說,「這我就不清楚了,因為,我們村的人,還沒出現過先生您說的這些毛病。」
老村長臉上始終掛著一種固有的笑容,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但戴鶯慕總覺得老頭子的臉似乎有些異樣,她甚至懷疑,老頭戴著一張人皮面具,而且,是一張僅有一種笑的表情的面具。
聊了不多會,外頭忽然人聲鼎沸,叫喊聲與雜亂的腳步聲,穿過門上的布簾撞了進來。
「出什麼事了?」首先做出反應的是汪誠,他與戴鶯慕都聽不懂村裡人的土話,不知道外頭喊話的內容,是以問老村長。
戴鶯慕忽然想起周文與李成博離開前,老村長曾要兩人別去村西頭的塔林,她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擔心周文他們說不定已經去了塔林併發生意外了。
正在這時,門帘子一動,一個中年婦女跑了進來,用土話跟老頭子說了一些話;女人的語氣焦急,這讓戴鶯慕與汪誠更覺不安。
女人說完話離開后,老村長又堆起慈眉善目的笑,對兩人說:「你們的朋友被毒蟻咬了,已經陷入昏迷,看樣子,情況還是蠻嚴重的。」
聽說真是周文與李成博出事了,兩人立刻想出屋去看看情況。老村長卻攔住他們,笑著說,著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汪誠見老頭子笑呵呵的樣子,有些生氣,用幾近埋怨的口吻對村長說:「村長。您也太沉得住氣了。我朋友中了蟻毒生命受到威脅,您還笑呵呵地喊我們別著急,您……」他原本想說老頭子不近人情了,卻發現村長沒理會他,而是自顧自走到屋子的一角,取來一隻木桶。
這隻木桶汪誠認得,正是他們剛進村時,在村中央大鼎前,看到老頭子往火堆上澆水的那隻。他忽然醒悟過來,老村長之所以能鎮定,必定有十成的把握救治周文與李成博。
片刻之後,兩人跟著老村長出了屋。
老頭拿起掛在門框上的一個鈴鐺,用力搖晃了幾下,鈴聲過後,整個村子熱鬧起來,村民們紛紛朝村子的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