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4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1
三箭直入身體,我望著那邊絕望看過來的綿綿,心中竟然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暖意。
她到底,還是在乎我的。
是不是我死了,就能夠永遠留在她心裡?
如果是,我寧願我是死了,死在了鳳九幽的追殺中,死在了她的眼前。
那樣的想法,我承認我很卑劣,這樣死在她眼前,這輩子,她都會記得,而且,比任何時候都會記得。
我又想著她希望能策馬揚鞭,遊走天下,如今鳳九幽追來,我身受重傷,她又怎麼能安然離開?
看著鳳九幽威脅她,我寧願是死,寧願死的卑劣,也不想要看著她再次進宮,住在她討厭的金絲牢籠中。
我卻忘了,我是人,不是神。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眼,看著她淚眼滂沱的面孔,想著天字型大小請命未解,她不可能棄我們而去,我心如刀絞。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醒來。醒來時,已經回到了世子府。父王在我跟前,用一種小時候他告訴我身上所擔負責任的嚴謹神色望著我。
我不想聽他說話,我知道我的罪過。
我是臣子,臣子帶著皇后私奔,這是多大的罪名。
我說:「父王,長兮此生此世,絕不後悔此次作為!」
無視父王冷寒的面孔,我繼續道:「我只是後悔,為什麼當初當初答應皇上,要成為他的密探,要與她對立,要利用她!」
「我後悔,為什麼我要利用她的感情!」
「父王,我知道這是誅九族的罪名,可是太上皇信任您。太上皇雖然身體抱恙,可是皇上若是要動您,太上皇絕不會同意。」
「我會向皇上請罪,這一生,父王,我肩上的責任,只能到此為止了。長兮不孝,望父王保重!」掀開蓋在身上的錦被,我拖著病弱的身體下床,重重叩了下去。
「鳳長兮!」
即便沒有抬頭,我也知道父王這會兒的盛怒。從小到大,我是他唯一的兒子,是南郡王世子。整個南郡,他都將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他最看重的兒子,他唯一的兒子,如今犯下這樣的大錯,他怎麼能夠接受?
「我養的好兒子!」父王憤恨地盯著我,一字一頓道:「早知道你會為了那個女人犯下這樣的滔天大禍,我就該在見到她的時候,直接殺了她!」
心頭一顫,卻又忽然放鬆。
垂著頭看著地面,我淡淡道:「可惜,父王如今即便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個時候,我都已經回到世子府,她也早已經被鳳九幽帶回了皇宮吧?
「是,是來不及了!」父王恨恨道:「倘若來得及,我怎麼會容許這樣的的事情發生!長兮,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是南郡未來的希望。從小到大,你一直都很懂事,這讓我尤其高興。」
「我將南郡交給你,將皇上的密令交給你,為的是讓你幫我們鳳家,好好守好南郡,不要讓西流國有任何可趁之機。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好到皇上都在密信中跟我說,我雖然只有一個兒子,去比他膝下那些面和心不合的兒子要好的多。」
「長兮,你成熟穩重,做事謹慎,懂得進退,怎麼會……」父王的聲音有些哽咽,低聲道:「長兮,她已經是當朝皇后了,從今以後,你便絕了這個念想!」
我身子一顫,即便知道這是真的,可從父王口中聽到,還是忍不住疼痛。
「長兮,太上皇念在多年的情分上,那些事情,既往不急,讓你在府中修養。從今以後,你不要再踏入皇宮半步!要好好輔佐皇上!」
「很多事情,很多道理,我不說,你也是懂的!他是君,你是臣!君君臣臣,你要與皇上搶女人?長兮,你怎麼能做出這樣混賬的事來!」
心頭怒火忽然燒了起來,我抬起頭盯著父王:「我與綿綿,兩情相悅,是他先」
「啪!」
身體一個踉蹌,我直接被父王一巴掌扇在了地上,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中。一陣咳嗽,口中含了濃烈的血腥味。
我抿著唇,閉著眼,不去看父王的身份。
父王顯然是愣住了,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房間里格外安靜,安靜到我能聽到父王略微慌亂的呼吸聲。
快速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父王的面色有些僵硬:「長兮……」
我笑了笑,想必當時笑容也有些僵硬,因為從父王的臉色上,我看到了內疚和關切,我想說話,卻因為喉中的血腥味不得不放棄。
輕輕推開父王,我轉身躺倒床上,放下紗簾。
父王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我幾乎忍不住將口中的鮮血吐出來,這才轉身離開。離開前那一聲悠長沉重的嘆息,讓我心頭又是一痛。
雙手死死地抓著錦被,直到聽到父王遠去的腳步聲,我再也忍不住,胸腔一熱,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原畫快速從外面跑了進來,估摸著我當時的面色很嚇人,他的臉色是蒼白的:「世子!」
我輕輕搖了搖頭,問他:「我回來多久了?」
原畫跟在我身邊多年,自然知道我心底想要知道的是什麼。面色蒼白如紙,垂眸不敢看我:「世子,忘了皇後娘娘吧。」
「多久了?」我固執地問著。
原畫低聲道:「世子,事情已經過去了,原畫求您,忘了吧!」
「多久!」
原畫身子一僵:「已經快兩個月了。」
樹林中的箭雨情景一閃而過,腦中劃過綿綿絕空絕望的面孔,呼吸一緊,伴著陣陣咳嗽聲,口中鮮血再次吐了出來。
「世子,世子……來人啊,快來人啊,叫大夫!」原畫大聲喊道。
我拉住他的手:「不用叫大夫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望著原畫,我淡淡道:「原畫,替我照顧好父王。今日或許,他有心結。他身體雖然硬朗,可是多年來征戰總會落下些病根。」
看了一眼外面陰沉的天色,我的聲音微不可聞:「變天了,父王腿部的舊傷會開始疼痛,你按照我每次跟你說的,讓人找找照顧著。」
「世子,王爺不會有事的,世子,倒是您……」原畫的聲音哽咽起來。
我幽幽一笑,輕輕拍了拍原畫的肩膀:「憐兒是她情同姐妹的丫頭,難得你們兩情相悅,讓父王給你挑個日子,娶她過門吧。記得好好待她,不能讓她受半點兒委屈。我累了,你出去吧。」
看著原畫哭著退了出去,我輕輕地笑了。
綿綿,我讓原畫照顧憐兒,你會開心吧。
你會的開心的,我相信。
緩緩閉上眼睛,我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