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我們應該不認識
厲海在一處雕塑群像前，停下腳步。
??這是一排“慈悲的修女”：每一件蒙砂少女雕塑，都充滿了神秘、精致感。
??仔細看，麵紗之下女子麵部的表情特征、細節，甚至編發的紋路都清晰可見，又同時呈現被“紗”覆蓋的透明與垂感。
??在以假亂真的薄紗之下，大理石肉體肌理的質感，同樣非常真實，動人心魄。
??陽光透明，空氣清新，在某一刻——
??它們好像有了呼吸和生命。
??……
??厲海卻並不是為了欣賞它們，或者好奇才站定的，他是聽到身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隻是名字，不包括姓——“海！”
??聲音很輕，好像氣息不足的樣子……
??這棟樓是小山農場的“安息所”。
??那也是一位臨終病人了？
??……
??海蒂也疑惑地看著他，她似乎也聽見了……兩個人一起轉頭看去。
??從那棟樓裏大門處，一整排氣宇軒昂的羅馬式廊柱下，跑過來那位剛才和海蒂對視過幾眼的年長舞者。
??厲海記得她，對方之前，很專注地“辨識”過他。
??但這個女人，他在記憶裏搜索過，沒有印象。
??……
??這個瘦得驚人的女人，顯然是一個病人，她跑過來的腳步，搖搖晃晃，有些發虛。
??但她的平衡能力極好，看到自己追的人似乎聽到了她的叫喊，轉過身來專門等著她，就不再開口了。
??她旁邊，還緊跟著那名年輕舞者。
??這姑娘有些手足無措，試圖摻扶——
??這個病人，不穩的身體。
??……
??還好相隔並不遠，跑到這座雕塑小景處。
??年長舞者已經有些氣喘，臉上浮起一種病態的紅潤。
??她卻顧不上調整呼吸，一雙眼睛——
??緊緊地盯在男人臉上……呃，也許隻是厲海的小眼睛。
??她仿佛想從那裏尋找到一絲熟悉的“東西”，但，好像確實沒有……
??對方並不認識自己，他隻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
??舞者的氣息肯定是專門訓練的，所以這個30歲左右長相普通的女病人，她隻稍稍調整了十來秒，就開口說話道：
??“謝謝你們願意停下來，我有兩個問題，想問問這位先生。”
??她這句話是用發言很標準的美式英語，而且是跟海蒂說的，仿佛在征求她的同意。
??但她心中似乎有點兒著急，其實也隻是出於一種國際通行禮儀……才跟男人身邊的女伴說話的。
??未等到海蒂的回應，她就直接看向厲海：
??“請問，你認識我麽？
??“我叫莫一桐！”
??……
??她問厲海的這句華國語，語氣卻很平靜，跟她追過來的“慌張”，還有跟海蒂的“表麵禮貌”相比——形成了一種前後迥異、但又顯得並不突兀的反差。
??概因這個女人身上，所透出來的那種：
??生命之火搖搖欲墜，卻又自有一種舞者優雅尊嚴的“豁達”感。
??讓人不敢輕視，進爾，心生敬佩。
??……
??莫一桐的問話，讓她身邊的年輕舞者譚圓圓，很是詫異。
??不過她沒有插話，隻是同樣看著厲海，看他如何作答。
??她離得近，看得更清楚了：雖然知道以貌取人不妥……但這種除了個子還成，一切都普普通通的男人。
??怎麽可能跟一心隻撲在舞蹈上的一桐姐，產生聯係？
??——
??出於醫者的本能，或者某種下意識，厲海早在那位年長舞者，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追上來的過程中，就已經用天眼“透視”診斷過對方的病症了：
??是占惡性腫瘤中0.2%的骨癌（瘤），具體來說，得的是漿細胞必骨髓瘤。
??這是是一種起源於骨髓造血組織，是骨髓漿細胞的單克隆性瘤樣增殖，通常為多中心性，能最終浸潤到全身各個器官的惡性腫瘤。
??對方進行過一次骨髓手術，應該是異基因骨髓移植，但最終還是屬於失敗的一起病例。
??……
??因為這名患者的腫瘤在之前的放化療治療中，並沒有消除幹淨，已經出現了骨轉移。
??而且新的骨髓造血功能並沒怎麽恢複，有嚴重的排斥反應……雖然應用了大劑量的免疫抑製劑，但效果並不好。
??難怪她住在“安息所”裏呢！
??聽到這個自稱“莫一桐”的女人問自己是否認識她。
??厲海很確定——不認識。所以他馬上搖頭道：
??“對不起，莫女士，我想我們應該不認識。”
??……
??“那你在山城待過嗎？2016-2017年的時候？”
??厲海的回答似乎早在對方意料之內，所以她馬上又跟著問一句！
??男人幾乎算是馬上回答道：
??“我去過山城，不過都是開會或短途出差，最長的一次也不過是大半個月，而且那還是2018年的時候。”
??老厲難得有一次，在自己熟悉的家鄉城市待了近一個月。那一年山城某百貨集團的一個項目讓他駐場，好好感受了一個8D魔幻山城的味道：夏天的酷暑、夜啤酒與山城妹兒……
??所以他記憶很深刻。
??……
??厲海回答得算是詳細、準確，除了上麵的原因外，也有一些惻隱之心——不過僅此而已。
??無親無故的……他可不是聖母！
??不說“治女人收不了錢”的定律，他不會想要去治好所有遇到的病人。
??這個病人症狀很明顯，是骨癌所致，這個可比萊麗絲的三期乳腺癌複雜N倍。
??哪怕她似乎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藝術家——海蒂說，她身邊那個年輕的舞者，是在給這個叫莫一桐的女人“獻舞”。
??……
??聽到男人這麽幹脆的“否定”，莫一桐的眼裏，終於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其實，這個男人和“海”並不太像，除了大個子和小眼睛，他的臉型，氣質，還有年齡……都和記憶中，年輕的舞者“海”，大不一樣。
??她之前在大廳裏，看到他時，隻是根據一種直覺，去努力分辨：
??這個停下來欣賞譚圓圓舞姿的中年男人，身上有多少像“海”的東西。
??……
??莫一桐當時沒有攔住這個男人詢問，是因為看到他身邊，那個歐洲女人在他耳邊低聲在說話。
??而這個男人的目光，又完全是一個外行人看熱鬧的“欣賞”，不太懂得芭蕾舞的精妙之處。
??反而是那個女人，似乎更懂一些……
??大概是在跟這個男人，科普一些：
??欣賞芭蕾舞蹈的技術動作吧？
??……
??“海”早已經消逝在茫茫人海之中了！
??怎麽可能在江州，巧遇到他呢？
??自己真是病入膏肓……
??做起白日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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