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老乞丐
雖然應天南不覺得這商隊的武師有多厲害，甚至於有些弱，但是怎麽也不可能被這種地方的劫匪一招斃命，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甚至連刀劍都沒有出鞘，有些出了半鞘，但無一例外地被一劍封喉。
能做到如此的，基本上隻有宗師境界的劍修了，而且不止一人，但宗師劍修怎麽可能會在這樣的地方當劫匪呢？
仇殺。
應天南也沒有興趣多想，簡單地總結了一下，心下想著要不要把白玉的商隊遇襲的事情告訴簡石的時候後者卻自己在馬車上看見了一片帶血的鵝黃色綢帶。
“應叔叔，這是白玉坐的馬車？”
簡石拿起綢帶，嗅了嗅上麵的血液卻發現不是白玉的，地上也沒有看見她的屍首，多少寬心了一些。
“是。”應天南點頭，簡石天生對血液和氣味敏感，當下便沒必要瞞著了，“沒看見他們的屍首，應該是逃了，不過下手的人是宗師級的劍修武道高手，而且不止一個，他們商隊裏那幾個一流武師恐怕擋不住，凶多吉少。”
他知道人世間的死生對於簡石來說其實早就習慣了，雖然這孩子還不到十歲。
“有活著的希望就好了。”簡石的麵色表現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淡然。
死人，他在礪劍宗見得比活人多得多，他自己都死裏逃生了好多次了。
“應叔叔，我們幫白玉把他們埋了吧。”簡石將帶血的綢帶揣進了懷裏，去拉起一具屍體往路邊走。
雖然屍體被放了血會輕上不少，但是商隊的成年漢子哪一個沒有百來斤，但對小簡石來說卻是比較輕鬆，他的經脈和肌肉常年受應天南這樣的武道高手真氣貫通，早就達到了同齡人難以企及的韌度和強度了。
“我來吧。”
話音剛落，應天南手中黑色長刀出鞘，往路邊的枯草地上輕輕一斬，一道刀氣瞬間如同炸裂的浪濤一般將地麵掀起一個幾丈深寬的巨大坑洞。
簡石點點頭，順手把手裏的屍體輕輕拋去坑中，落下一聲沉悶的聲響。
餘下的屍體應天南大手一揮，真氣湧動之間，屍體盡數精準地落入坑洞，再次揮刀幹涸的土地被斬起一堆鬆土，均勻得蓋在屍體上，十幾具屍體被盡數掩埋，那匹馬也被埋在了一旁。
片刻之間一大一小兩座凸起的墳塋立在了路邊，鬆軟的黃土上幾根枯草被風吹動——入土為安，生命最好也是最無奈的落幕。
簡石從懷裏取出一把短短的匕首，在那輛馬車的殘骸上剜下一塊幾尺長的木塊，坐在馬車上用匕首認真地刻著什麽，應天南也沒打擾。
半晌過後簡石吹吹身上的木屑，起身將手裏的木塊立起，上麵歪歪扭扭地刻著一行字:白玉的屬下與馬之墓。
木碑被應天南穩穩地插入土中——十幾個人和一匹馬就這樣宣告落幕。
簡石認真的在他們墳山鞠了一躬，喃喃道:“白玉的手下們，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給你們報仇的。”
應天南揉了揉他的腦袋，道:“會有的。”
此刻遠處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手裏握著一根竹杖，手裏拿著一隻漆黑的破碗，一邊唉聲歎息，一邊朝著他們走過來。
“哎呦～好餓啊，可憐可憐我這個老人家吧，給點吃的，好心人……”
老乞丐滿頭花白的頭發，目光渾濁，骨瘦嶙峋，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老乞丐看著應天南，後者漠然無視，天下間可憐的人多得是，今天救濟了他，明天依舊會餓死，他們的生死早已經注定了，救濟了他反而讓他在人世間的痛苦多了一分，而且他可不是什麽可憐人……
搖了搖頭，老乞丐收回了乞憐的目光，走到簡石身邊，後者猶豫地看了一眼應天南，又看了看老人的襤褸衣衫，終於還是從隨身的繡花小口袋裏掏出幾個銅板，再拿出早上在客棧補充的幹糧放了兩個饅頭和一些醬肉到老人的黑碗裏。
“好人呐，真的是好人呐。”老乞丐激動啃著饅頭，就著醬肉，顯得格外香甜，一邊想伸手摸摸簡石的腦袋卻被應天南用刀格擋了開。
老乞丐幾口之間吃罷食物，打了一個飽嗝，簡石和應天南此刻正要繼續趕路，卻被他喊停了下來。
“你們要去哪裏啊？”老乞丐道。
“大道無為，貫徹始終，有些事情如果一直沒有人去做的話不可能達無為以治。”應天南轉身看了一眼老人，說了一句簡石挺不太明白的話。
老乞丐倚靠著竹杖，目光落在簡石上，眼神溫柔道:“有的人一生隻信一個天命，都說天有好生之德，但是我一路乞討而來，三個月隻吃了三頓飯。”
第一頓飯是一個將死的老人，他把自己僅有的一袋炒米給了他——那本是他留給孫子的，但是後者在逃難的過程中走散了，老人堅持了七天，終於自己快餓死了也還是沒舍得吃那袋炒米。
“你吃了它，好好活下去，如果遇到我孫子麻煩幫我照顧一下他。”老人自知活不了多久了，把生命的希望給了一個毫不相識的乞丐。
老乞丐在老人身邊守了七天，炒米一人一半，老人最後在嗟歎中離開人世，因為他想見見他的孫子。
“想來他孫子要是活著隻怕和你一般大吧。”老乞丐伸手摸摸簡石的腦袋，這次應天南沒有阻止。
第二頓飯就在這附近，是一個可愛的女娃娃給的——一大隻燒雞，還有一瓶上好的老黃酒，那頓他吃得很飽。
“老爺爺，您和我們一起走吧，別要飯了，我帶你去燕地，那裏有吃不完的糧食，你再也不用挨餓了。”女娃娃還不到十歲的年紀，不但長得甜美可人，而且心地善良。
老乞丐低頭吃雞喝酒，罷了之後拒絕了女孩邀請，後者給了他許多錢，足夠一個老人人富庶得過完下半輩子了，但他沒要。
“第三頓飯就是你了，屬你最特別。”
一個將死的孩童，家裏大人完全拒絕的情況下還踐行了憐憫之心，實屬難得。
“可惜啊……”老乞丐仰著頭，看著簡石。
“怎麽說？”應天南問道。
“那個老人死了，女孩子被一群人追殺，她的扈從剛剛都被你們埋了，好人不得好報，不可惜嗎？”老乞丐答道。。
白玉？
簡石一皺眉，是了，白玉這麽善良，昨天他們乘馬車先行，在這附近遇到老乞丐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