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平定廣、全兩道
其他親兵見狀，連忙策馬前奔，彎弓搭箭，打算向城垛上射箭，孰料身下戰馬還沒跑到弓箭拋射的位置，就被城堡上的火器砰砰幾聲打翻馬下。
看到自己治下的城堡居然開火器襲擊自己的衛隊，哈日巴日怒極反笑，狠狠罵了一句蒙古語，卻沒有逞一時之勇，而是撥轉馬頭向來路揮鞭而去。
遇到襲擊，哈日巴日雖然吃驚，卻不生氣，反而有股重返沙場的興奮。
今天是二月十六日，自己治下的知州居然敢槍殺自己的親兵衛隊，他會讓人金州知州和千戶長記住這個讓他們悔恨的日子！
餘下親兵聽見哈日巴日的咒罵，連忙跟著對方撥轉馬頭，緊緊跟隨而去。
李達山應召，趕到議事廳時，就嗅到了一股撲鼻的血腥味，心中一驚。
廳內其他將領都已經到，在他們麵前的地上，躺著數具身著染血戰甲的屍體。鄭乾讓李達山去辨別那些屍體的來曆。
李達山急忙上前查看，很快就得出結果。
他告訴鄭乾，從服飾上看，這幾具都是複州的士兵。從腰牌上看，他們是複州達魯花赤帳下親兵。
鄭乾聞言點頭，讓雙堡趕來報信的士兵，再次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聽聞這幾具屍體的來曆，李達山再次對屍體做了檢查，從一具屍體身上粘連的些許帶血的鳥毛上，猜出了事件的原委。
“打獵？”鄭乾撫額頭無語。心想這山裏的雪還沒化，這些蒙古人就熬不住了，出來打獵，結果誤打誤撞衝到金州地界。
這是逼著自己提前攻打複州啊！
心裏正煩躁著，抬眼看到李達山眼中興奮表情，鄭乾不禁一愣。
“大人，這可是好機會啊。”李達山拱手進言道，“聽聞新任複州達魯花赤哈日巴日，是從襄樊之地調任到此，勇武果敢，生性驕狂，此去必是調兵遣將而來。而雙堡兩側兩峰高聳，護佑關隘，形如口袋，易守難攻，若是安排妥當，哈日巴日引軍前來之日，必是他身死之時！”
鄭乾聞言，連忙讓人拿來遼東輿圖，看到雙堡所在之地，果然如李達山所言，不禁大喜，略一思忖後，命令肖金榮率所部一個軍，駐防雙堡，剿滅來犯之敵，考慮到李達山熟悉敵情地勢，鄭乾讓他協同而去。
肖金榮興高采烈而去。
目前，他手下隻有一個軍可用，其他四個軍都被安排去修建鄭乾改名為旅順港的都裏海口。即便如此，兩千五百人守住一個要塞，在他眼中，也是輕鬆割取軍功的好機會。
鄭乾又站在輿圖前沉思半晌，然後給一旁神情失落的朱啟明安排了一項任務，後者聞言精神大振，躬身領命，摩拳擦掌而去。
四十裏的距離，大量馬匹拖曳行軍，一個多時辰便到。
肖金榮和李達山帶兵來到雙堡。駐防兩座城堡是連五郎的一個營。在俘虜聚嘯事件後，連五郎得到嘉獎，被升任營指揮使，調到這裏。看到肖金榮帶兵前來，連五郎和麾下幾名都頭立刻熱情下堡迎接。
雙堡所處的山峽，無論是從輿圖還是遠觀，都感覺狹窄，可是真要走到跟前，就會發現這裏並不狹隘。
山峽最窄處都有六七十米寬，高居通道兩側的城堡，和道路間簡陋的柵欄，對於洪流般的騎兵而言，並不能形成有效防禦。
前天看到蒙古人騎馬呼嘯而來，連五郎想也沒想就讓自己手下的火槍兵開火。果然嚇跑了對方，事後回想起來，都有些後怕，也虧得對方人不多，而且隻是向城堡射箭。若是他們選擇策馬衝關，自己手下的這些火槍，還真攔不住。
肖金榮接管了雙堡指揮權，一邊命人從大車上卸下來五十門將軍炮，進行組裝，一邊考察炮位安置點。
出發前，鄭乾往最壞裏打算，認為對方為了解決雙堡，應該會帶投石機過來，在兩軍進入彼此視野之前，雙方的遠程武器將會展開第一波對決。既然如此，就加強己方的炮火輸出。所以，臨走前，他叮囑肖金榮，一切戰術中，首選“耗鐵不耗人”的非接觸性作戰思路。
蒙古人為什麽能總是臝得戰爭，就是他們始終奉行不接觸戰鬥優先的策略。
遠遠地保持一定的距離，對目標射箭。你追他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射你；你若跑，他就追，一邊追還是一邊射你。
不論是跑，還是追，始終在射箭。
所以，和蒙古人交過手，或聽聞過蒙古人這種幾近無賴的打法的平洋軍將領，一聽到鄭乾“耗鐵不耗人”作戰思路，立刻欣然接受，並堅決貫徹執行。
在來時的路上，肖金榮原本打算分一部分火炮安置在雙堡關卡處，餘下的抬到山上，但是看到那陡峭的山坡和沒入膝蓋的積雪，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決定將五十門將軍炮分開，三十二門放在關卡前，分兩排，一字排開，另外十八門吊上雙堡，架在垛口上。高處的炮彈打擊的距離稍遠一些。
上下兩層炮位，可以形成遠近兩個階次打擊。
為了防止對方騎兵衝鋒，肖金榮讓士兵在進入雙堡的道路上，從兩百米距離，開始挖陷馬坑。
在和女真人交流中，肖金榮學到了一個對付騎兵衝陣的竅門，在馬匹經過的地麵，挖無數隻比馬蹄略大的、一尺深的小坑。
隻要馬蹄踏入小坑，就會折斷馬腿。那將會是騎兵的噩夢。
原本以為這一布置不會困難，但是士兵實施起來，卻叫苦連天。
原來除去積雪，下麵的泥土都是冰凍土，別說挖坑，就是對著地麵開槍也隻能看到嵌在冰地裏變了形的鉛彈。
“燒雪成水！潑在火炮射程之內。形成地冰，讓他們走不得，也跑不得。”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肖金榮派人去測量火炮射距。
測量火炮距離的兩名士兵騎馬在積雪中跑到一裏外，根據不同距離，用朱砂和墨汁，分別潑灑在道路兩側的山壁上，做了一些隻有炮手才能識別的記號。
雙堡這邊，有士兵將大鍋和柴禾架上馬車，用馬車把大鍋拉到一裏處，開始燒雪，然後將燒熱的水，鋪灑在積雪上。
隨著一鍋鍋熱水不斷地潑出，覆蓋的路麵的兩尺厚的積雪，瞬間塌陷消融，隻留下一汪汪反射著陽光的積水。
積水被寒風一吹，不消一盞茶工夫，就形成一層光潔的冰麵。
士兵們一邊驅車倒退，一邊燒雪潑水，忙活了大半天時間，直到雙堡關卡之下，才停了下來。
當他們再次抬頭，看向前方時，隻見在山峽晦暗的陰影下，一條光潔無比的冰麵，呈現眾人麵前。
“我的老天爺啊，蒙古騎兵要是能衝過來，真是見了鬼了！”
一個士兵看著如鏡子般明亮的地麵，一邊哈著手跺著腳，一邊咂舌驚歎道。
雖然敵軍未至，可是隻看眼前的冰，平洋軍的士兵就能想象出成隊騎兵打滑摔倒、可笑而淒慘的模樣。
他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隻靠著澆水，就能拒敵的辦法，心中既好奇，又震驚。
肖金榮命令撤回來的士兵，小心看護著這片冰麵，“若是下大雪遮住了冰麵，就坐著雪車過去繼續澆水，若是小雪就算了。”
眾人對肖金榮的吩咐，心領神會。
若是小雪飄下，表麵上一層浮雪正好可以掩飾下方的冰麵，讓敵人防不勝防。
冰麵並不能完全阻敵，敵人可以伐木鋪路，或者，在倒地的馬和人的身上踏過，所以，肖金榮設下第二道路障，猛火油。
一條寬約三米的猛火油陷阱，橫在兩百米處的冰麵上，一旦點火，就會成為一道凶猛的火牆。
第三道路障，從一百米處開始，直到炮陣前五十米，鋪滿了鐵蒺藜和拒馬釘等物，就算有蒙古騎兵用螞蟻戰術，僥幸沒被火油燒死，被這些東西阻擋，也無法憑借著馬匹衝刺的速度，衝到火炮陣前，而這個距離又處於燧發槍鉛彈攻擊範圍。那種情形，用傷亡慘重來形容都是輕的。
層層布防之後，肖金榮親自上堡，反複檢查防守器械和士兵布陣。
城垛上，除了火炮之外，每一個垛口，都站滿火槍兵。每隔五六個垛口，分一段，每段由一名都頭負責，哪個都負責哪幾個垛口，一一分清責任。
在城堡的城牆上方，肖金榮看到了一排排高懸的擋板。
它們以木為架，兩足立在城內，轉軸立在城外。擋板上搭蓋著用水打濕的舊絮被褥，用來防止城外拋射進來的利箭。
這樣防護既不影響火槍手和弓箭手通過網孔和箭孔射擊，又能起到盾牌的功能，有效遮擋箭矢對己方的傷害，實在高明至極。
肖金榮沒想到城堡上會安置這種設備，連聲誇讚李達山思慮周全。
修整雙堡的工作是李達山做的，這些防護裝置自然也是他弄的。
巡視完城堡後，肖金榮留下警戒人員，命令其他士兵去旁邊樹林裏開些木頭，搭建簡易的軍帳，在戰鬥打響之前，士兵們需要躲避風雪，養精蓄銳。
此時的氣溫，夜間會達到零下二十度左右，待在露天，沒有遮擋，不要一盞茶的工夫，人就會凍得失去知覺。
就在肖金榮在雙堡布防的時候，朱啟明率領他的部隊也出發了。
和朱啟明大張旗鼓的出兵不同，朱啟明所部行軍十分低調，準備了半天物資車馬後，在夜間開拔。
他的部隊也隻有一個軍，其他四個軍也都被拉去開礦和整理溝渠去了。
朱啟明帶著部隊一直向西走，子夜時分來到渤海邊沿處。
此時的海冰厚積數尺，從海岸延伸向海中四五裏遠，車馬行人皆可行走其上。
朱啟明讓士兵們給數百匹騾馬戴上馬轡，綁上腳套，套好一個個板車大小的冰橇。
然後，十人一組帶著槍炮上了冰橇，驅趕著騾馬，沿著海邊堅實的冰麵，向北方沉默行去。
二月二十日。天剛蒙蒙亮。
複州城外，號角連營，城外四千馬步兵，在達魯花赤哈日巴日的率領下，向雙堡殺去。
哈日巴日此番之所以大動兵戈，主要是他意識到能夠令那兩個城堡的士兵朝自己開槍，絕不可能是兵卒的個人行為，聯想到金州知州李達山上次送兵而來時，隻孝敬前任，卻對自己沒有任何表示，心中怒意更盛。
征服契丹時，蒙古軍在遼陽來來回回的屠殺了幾次，幾乎沒剩下什麽抵抗力量，如今沒安生幾年，居然又有反叛之民，看來不屠城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