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蟬鳴
第六章
身形隻是短暫一頓,南梔動作就恢複自然。
“都隨你。”
許措從她語氣聽不出一點波瀾,所以也用同樣冷冰的語氣:“行,那我立刻就找個女朋友,跟你劃清界限。”
南梔跪在他跟前,地毯上,動作溫柔地為他擦掉血。
許措高高坐著,就冷眼看著她反應。
最終棉簽遲疑了幾下,還是沒能落到少年有黑色毛發的腿骨上。
“你一定要這樣嗎。”
南梔手無力地垂在地毯上,“我們就保持過去的狀態,不好嗎?”
許措:“不好。”
“為什麽。”
“我得到的,不夠。”
南梔抬起頭,眼睛生的清澈,動人,“我已經十八歲了,從來沒有男朋友,你還不明白為什麽嗎?”
整棟別墅寂靜。此時隻要周彥或者許清文起來,在二樓的樓梯口,就能看見他們兩人、聽見每一個字。
少年臉上沒有反應,隻是沙發上的手指在微微蜷縮。“我?”
南梔低下頭,平靜地看著地毯的花紋,“我隻跟你出去,也隻跟你出去過。我以為你會滿足。”
許措手指慢慢縮緊,伸出手。
南梔低著頭,沒避閃。
他拇指勾住她發梢,慢慢攥在手裏。很久,從緊抿的唇線裏迸出幾個字——
“跳舞給我看!”
白貓從樓梯上來,左右看了看,往二樓唯一開著燈的房間跑去。伸爪插/進門縫,腦袋和身體擠/進去。
裏頭的人渾然不覺。
窗開著,夜風灌入。南梔感到一陣冷。
少年懶洋洋地靠著椅子,眼珠隨她腳尖踮起、旋轉的動作移動,手指無意識地翻動手機玩。
南梔穿的還是白那種黑白超短裙的舞蹈服。
很薄。
鵝頸一樣的腳踝、雙腿,纖細的腰肢,線條優美的手臂……
但高貴與優雅,變成無心欣賞的東西。
這副身體。
太美。
許措翻手機的動作越來越慢,直到停止。回神後他眨了幾下睫毛,目光移到地板上翩躚的影。滿腦子都是趙品言的那句話,一遍一遍的。
他不是時候那個什麽都不懂的男孩,當然明白那什麽意思所以腦海難以控製地設想。
一些從未動過念頭。
雙臂優雅地呈橢圓的放在頭頂上,南梔連著兩個旋轉,忽然,腰被一掐、大力往後一拖!
她大睜眼抽涼氣。
來不及反應,整個人被抱入一個懷抱!
脖側的血管處,立刻噴灑來灼熱的呼吸——
“別跳了,我看夠了”
少年的聲音熟悉,但嗓音有異常的沙啞。
南梔頭皮密密地發麻。
“姐姐”
許措閉上眼,嗅到一陣清新的、家裏浴室的沐浴乳的香味,“你以後,能不能在我生氣的時候哄一哄我?”
他抱住南梔纖細的腰肢,在她耳邊呢喃。“在我,會喜歡別的女孩兒的時候,告訴我不要。”
“你。”南梔雙耳轟鳴,像冰水僵住了身體,“你先放開我!”
“我不”
許措輕輕嗅她脖子上的味道,辨認她用的哪一瓶,“除非你答應我跟我約會。”
他補充,“任何我想的時候。”
南梔沒想地道:“不行!”
許措的臉隱在半明半暗,狹窄細長的雙眼皮眼角尖銳,冷冷的,像未成年的雄獅。
他用眼神近近描摹她的耳朵、臉頰、鼻尖,——
“那我就不會再聽你話了!”
-
深夜,冷風從窗戶吹進來,撩動桌上的書頁簌簌作響。
舊鬧鍾的指針哢、哢地跳動。
南梔瑟縮在書桌前,被書頁的響聲驚嚇,忙伸手摁住。她一直沒換掉練舞服,薄薄的一層貼著皮膚,兩個時前被抱住時渾身僵直的涼意,還一遍遍從腳心到頭皮,來回躥。脖子那處的皮膚,卻像火在燒,擦也擦不掉。
她混亂地發了會兒呆,心境很亂,有些六神無主。
她想到通過寫字可以讓自己平靜,就哆嗦地拿出盒子裏全家福下的日記本。
緩緩拔/開鋼筆。
落筆時筆尖卻一直顫。
字不成字。
“怎麽辦”
“好像要失控了”
——
每個年級1~16班是陽光班,高一年級的陽光班在工字樓。
課間的走廊,拍著籃球、在牆角擠油渣兒的男生和互相挽著手上廁所的女生來來往往。
高一1班的班主任任魯坤是個矮胖子,剛從拐角處的年級主任辦公室領罵出來,臉黑得平底鍋似的。
原因無他,就因為班上有個問題學生——許措。
這不良少年家庭好,校長不敢開刀,指著年級主任一頓臭罵,年級主任不敢開刀,指著他一頓臭罵,讓他必須管管!
這他可怎麽管?
總不能指著那少年一頓臭罵吧
嘶!
不對。
他應該罵,他是老師,完全有這權利
不僅有權利,還有責任和義務!
嗯,得罵!必須得罵!
任魯坤穿著黑皮衣,在教室外愁容滿麵地晃了會兒,終於做好心理建設。他背著手轉頭就逮到上廁所回來的班長,怒衝衝地吩咐:
“進去!把許措給我叫出來!!”
班長嚇到,直覺要發生大事,“哦哦”地點頭,倉促地跑進教室。
片刻,煙灰色發的少年一臉沒睡醒的樣子,站到他跟前,俯視著他。
“貴幹,老師。”
他嗓音冷沉沉的,帶著困意和稀薄的耐心。
“……”任魯坤腆著肚子,背在背後的手不自覺交握到身前:“又、又睡了一節課?!”
許措上下瞄他一眼。“嗯。”
突然腹稿有點淩亂,任魯坤張了幾下口才,“就是,你、你之前逃了很多的課,知道吧?”
許措睫毛緩慢一眨:“啊,知道。”
“……”
接下來該什麽來著。任魯坤手指捏捏教案,心這孩子不知怎麽長的,十六歲就這麽高,眼神比大人還冷,怪讓人害怕。
“想起下一步該怎麽辦了嗎?”
許措不知道他想什麽,按照經驗道:“檢討?”
任魯坤心中豁然明亮,好主意啊!這樣一來也有書麵文件可以交差了。“對!馬上寫份檢討!你寫完了,看什麽時候交到我辦公室就行”
“哦。”許措聽完,懶懶地轉身,打算回教室睡覺。
任魯坤默默用教案拍腦門,覺得慫得對不起老師這職業,萬分窩囊之後又滋生了勇氣。抬手一指:“你你你站住!!最重要的我還沒!”
他往前一大步,“我你這頭發呀——”
許措插兜微駝著背,困惑地回頭。眼神雖然困,但那狠勁兒卻是在的。
“我……”
任魯坤張張口,肩膀泄下去,“長了!有時間修一修”
然後他蔫兒氣地擦著少年的肩膀過去,踩著鈴進教室,憋著怨氣聲音有點怪地喊——“上課!!”
一片椅子吱嘎聲。“老師好……”
在林立的男女同學裏,少年眼神懶散地走到最後一排,手還放在褲兜懶得拿出來,腳一勾椅子腿,坐下去。一彎腰,額頭貼著刻有字的桌麵。閉上眼。
耳邊又是一片桌椅吱嘎聲,講課,和翻書的窸窣。
可他耳朵裏,卻滿是綁了舞鞋的腳,點在地板上的聲音。
這段日子夜裏都睡不太好,總是晃著一個跳舞的影。連浴室那瓶沐浴乳,都變成毒/藥。讓他不敢去碰
最近九十二中的學生,課間趴走廊的次數明顯增多。明裏暗裏,多少注意著高一那棟樓附近。全校唯一敢染頭發的男生,這一周多在學校出沒。
卷子發下來後,許措隨意填了些題,倒頭又睡了一堂。最後還是被趙品言在教室後門叫醒。同行的當然少不了鹿皖和宋魁。
四人一起去食堂。
兄弟仨一路盤問個沒完,最近兩周許措按時上下學。一不落!
食堂人聲鼎沸,他們四個占了一張桌,結果方圓一圈的桌子都沒人敢坐。
鹿皖宋魁一左一右地扒著許措的肩膀。
“阿措你這是咋了?咋上個周末回來就跟轉了性似的。”
“讓我看看。”宋魁扒拉他眼皮、耳朵,“沒哪兒出問題啊?”
“嘖,那就是內傷。”
許措咬著一顆棒棒糖,沒心情地警告:“別煩!”
趙品言真心地關切道:“到底怎麽了?”
他想了想,“難道是,許叔叔念你了?”
提到許清文,許措掃興地呼出一口氣,“別提他,他有那功夫寧願去掙錢。”
因為不想被一直追問,許措站起來,打算走。
食堂學生端著飯菜,吃飯的交談的,聲音嗡嗡。
他剛邁開一步,帆布鞋就粘在地板上。
南梔端著飯盤,剛和湯立莎找位置坐下,一抬頭就看見鶴立雞群一樣站在餐桌走道的少年,他正盯著她。
“怎麽啦南梔?”
因為幾次芭蕾社團活動相熟了,湯立莎跟她一起吃飯。
她輕輕拉拉南梔的袖子,“哇,那個一年級的帥比。他在看你嗎?”
南梔低下頭,站起來:“我們另外找個位置坐。”
見她故意遠離,許措眉毛皺得擰巴,正提步要追——
“你好,請問你是許措嗎?”
一個女孩兒站他跟前。
許措目光從遠處收回,用約等於零的耐心瞄一眼來人:“昂,咋了?”
傳中的酷an,比預想的還冷。徐菁菁縮縮脖子,微笑有點僵硬。
“我、我們之間好像有點誤會,所以想跟你求證一下。能、能借一步話嗎?”
許措見南梔越走越遠,“嘖”了下:“趕緊!”
“你確定,要在這嗎”徐菁菁臉一紅。
四周圍了一圈偷瞄打量的學生。
她臉皮薄,鼓起勇氣:“就是,我們戀愛的事。”
許措一挑眉,才正眼看這女生。
身邊的人都低語竊竊。南梔是不想注意也由不得自己——
“看見了嗎,就是那個女生!”
“許措的女朋友。”
湯立莎喜歡聽八卦,揚著酒窩對南梔興奮地:“哇,壞學生弟弟喜歡上二年級的學霸姐姐耶!真的假的啊?”
南梔低頭,淡淡,“快吃吧,早點吃完好複習。一點半就考試了。”
下午第一場月考英語。
湯立莎哦哦地點頭。
她觀察南梔不為八卦所動,專心吃飯的文雅樣子,滿心佩服。然後就掃見桌上考試用的透明文具袋,裏麵夾著一支英雄牌黃銅黑漆鋼筆。
“南梔。”她好奇分出一根指頭,指指鋼筆,“這支筆是你長輩送的嗎?每次考試你都用它。”
耳邊人聲喧囂,南梔緩緩放下筷子:“不是送的。”
“好高檔啊,一定有特別意義,對不對?”
南梔從記憶裏回神,低頭喝湯的時候輕輕隨口道:“也沒有特別意義,隻是我爸爸曾經用的東西。”
-
從食堂出來,湯立莎就被高一年級的妹妹叫去幫忙了。
南梔獨自往教室走。
其實她並不太習慣跟別人一起出沒,盡管,這種有人陪伴的感覺也並不糟。
隻是她生活比較枯燥,除了跳舞勉強算娛樂,沒什麽別的活動。估計一般人都受不了。
她不想……給別人帶去痛苦和不快樂。
九十二中很多黃角樹。
它們四季不分,或在落葉,或在抽芽,每一棵都從容地活在自己的時區。
風吹過,黃角樹落葉如雨。南梔走這場雨裏,心中尋到些許寧靜。
凋零的美,就像死去的美人,最讓人疼惜。
她曾希望變成一顆黃角樹。獨立,堅強,不畏風雨、不懼風霜,就簡單地活著。
可惜人的生活總是比樹複雜得多。
——隻要有陽光,腳下所踩,皆是陰影。
距離考試還有一陣子,走讀生沒有宿舍可以呆,南梔選了黃角樹旁的石條凳坐下。
舉起透明的筆袋,讓陽光穿透塑料膜。
鋼筆被日頭布上一層光暈,像寶物散發著光。
“一念正,一念惡。”
她默念著,久遠記憶裏有人告訴她的句子,“身在泥沼,守望光明。一身正氣,無愧蒼”
她背完嘲諷地一笑。覺得很傻。
如果不是湯立莎提起,她都沒深想過,每次考試為什麽用這支鋼筆。
但現在她也不想去追究原因。
南梔低頭,從手機裏翻出一個拉黑阻止的外地手機號。手指無意識地上下撥動界麵。
那串數字,也隨著節奏上下滑動。
“跟誰聯係?”
桀驁的淡香和低沉的男人聲音,瞬間逼近耳側!
南梔嚇一跳,一轉頭就對上男孩近在咫尺的側臉。鼻梁直挺,耳朵淨白。
“餘、冉。”許措越過她肩,看她手機念道。
南梔回神,迅速將手機翻轉。
他蹙眉:“男的?”
太近了,這“桀驁”的氣味,南梔滿腦子都是一兩周前那個晚上。頭皮一點點收緊。
她屁股往旁邊抬,想離這隻惡魔遠一點。
但為了不惹急他,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不是。”
許措嘴角涼涼上翹,從花壇一躍而下,坐在旁邊。“隻要不是男的,都好!”
“……”
坐了一會兒,一句話沒有。偏偏風也靜靜的,氣氛幹得怪異。
南梔順了順耳發,“最近你都呆在學校?”
“嗯。”
“謝謝。”
許措戲謔地笑著一偏頭,嘀咕:“又不是因為你。”
“”
南梔想起在食堂的那個女孩。她默了默,“不管什麽原因,都謝謝你。”
他嗬了一聲。
樹影搖曳,腳邊水泥地上的光斑時大時。
南梔微微側目。
少年剛好坐在陽光照耀的地方,銀灰色短發襯得皮膚分外白皙,整個人像……在散發星光。
許措閑散慵懶,長長的胳膊撐著兩邊,仰頭讓陽光直射臉。
鼻梁直,有一點點倒彎弧度的唇線,因為太冷酷反而有種禁/欲/性感的長相。但或許是年紀才十六,臉蛋白淨得有點乖。
可能是因為這點乖的錯覺,南梔聽見自己匪夷所思地開口:“你為什麽要染頭發?”
許措斜睨來,眼珠涼涼黑黑的,“不好看?”
“…很好看。”
他一怔。
南梔由衷地,“你很適合這個顏色。”冰冷的,很幹淨的顏色。
許措幹笑了下。
“你是第一個這麽的。”他吸了口氣,不太愉快地,“被批評得太多,我都麻木了。”
南梔眼睛躲閃,低眼卻剛好看見自己坐在光影交界的地方,一半明,一半暗。
“抱歉”
許措一挑眉峰,“你要覺得抱歉,就答應我那晚的要求。”
他緩緩吸氣,,“我覺得,對你來應該不難吧。你反正沒什麽底線,隻要我聽你話該壞時壞,該好時好。”
南梔忽略自尊輕微的刺痛,想到那晚他從後麵抱住她,牙齒根還隱約發顫。
但下一秒,餘光看見星星一般散發幹淨光芒的少年,恐懼和寒冷又褪去了很多。
“暑假兩個月,你在首都怎麽過的。”她轉移話題。
“談不上怎麽過。”
許措一回憶就頭疼,手指連著刮了兩下鼻子尖,“被我姐拉去做苦力,非讓我當她新歌V的男主角,還給我染了這頭發。”
“拍了兩個月嗎?”南梔詫異道。
“沒,一個月吧。”
“一個月?那也,挺久的。”
許措無語地冷笑,似乎確實經曆了讓人腦仁疼的事。他聳聳肩:“是她太懶,鏡頭還沒熱她就要中暑,要午睡。一睡就磨蹭到晚上。”
南梔驚詫得一時無言,不知道怎麽接話。
那個大明星姐姐似乎是許家的驕傲,但奇怪的是,經常許措被罵時也少不了帶上她的名字
比起誇讚,倒是被批判得更慘。
“然後呢,另一個月你去哪了?”
一想到感興趣的事,許措笑了下,嗓音輕快了些。從脖子裏掏出一條項鏈,扯下來。
“然後去西北的折汗爾大沙漠,準備比賽了。”
他一勾唇,“沙漠越野。”
南梔有點吃驚。她手心攤開地接住項鏈。
雖然同在許家已經三年多,但她並不關注許措的事,他也很少提。而且他有一半時間會去生母那邊住。所以起來,她其實知之不多。
吊墜上有賽事冠名,清晰地鏤刻著“1”的字樣。是第一名的紀念物。
“你還是第一名?”
“嗯哼!”
許措笑一下,眼睛裏有篤定、要強的光芒閃過,“隻要喜歡的,就必須得到手,不管是什麽!”
南梔啞然地看著項鏈,睫毛緩緩眨動幾下。
剛好許措嚼完口香糖,把事先留在兜裏、整理得很好的包裝紙掏/出來,仔細包好之後,才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南梔目光掃著少年無塵的白球鞋,幹淨的手指甲。
恍惚憶起剛到許家見到許措,那時他並不是這樣無可救藥的叛逆少年。而今,他保有的一些習慣,依然還能證明曾經的他有多好。
——若不遇她,他一定也可以很優秀。
就像他不學習,但是喜歡的東西都能做到極致。這明他是有那能耐的。
忽然在心底蘇醒的良知,在理智下翻滾、煎熬出幾條血絲。
南梔蹙眉,捂了捂心口。埋頭把項鏈還過去。
終還是什麽都沒。
蟬鳴在背後嘶啞,諾江的九月底,烈日已經走到末路。馬上十月就入秋了。
“恭喜你,第一名。”
許措微微揚下巴,嘴角壓製著微末到難以察覺的驕傲上翹,一臉淡薄地“嗯”了一聲。
她坐姿端正,很溫順;他坐得手腳放開,無所畏懼。
一片黃角樹落葉輕輕落在許措球鞋上,又被風拂轉,貼到南梔的從白棉襪裏露出的細瘦腳踝。
“如果。”南梔考慮之後,低聲開口。
“怎麽?”
“……”
南梔唇齒動了幾下,才繼續低低地:“如果你想找我約會,要提前告訴我,我好安排時間。高三比較忙。”
許措懶懶閉著的眼立刻睜開,日頭晃得他眼盲一瞬。手指隨意打節拍的動作也停了。
他不敢相信地緩緩轉頭,南梔已經走出好幾步遠。
——秀麗的長發紮著高馬尾,柔順發亮。白底藍邊的校服短袖,露著後頸窩的皮膚和碎發,還有白皙纖瘦的臂。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突地站起來。臉上有極淺的笑閃過,眼睛裏星光不斷閃爍。冷冰冰地喊——
“誰騙人狗!”
雖然距離遠,南梔還是被震得縮了縮脖子。
她臉微微往後,然後沒回頭地往前走。
梗在胸口的氣息,歎息著輕輕泄去。
——隻是補償。
偌大無人的操場,她一個人前行。沐浴陽光,腳踩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