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受傷相認
王鳳望著他神遊的雙眸,無奈的微歎,就打開了門,然後看到了門外的人。
“好好照顧他!”他冷然的對著這個少年,肆意的雙眸打量著梁安,這個少年明明這麽普通,真不知道大哥喜歡他什麽?!
梁安走進了屋內,看到房中的人,蒼白麵色,無力的躺在床榻上。
“上公……”他喚道,然後床榻上的人睜開了眼,“屬下是來謝謝上公的救命之恩的。”
王匡望著他歉意感恩的臉,虛弱的扯起唇角的笑容無奈道:“你若真心謝我,就不要在戰場上猶豫,不要每次對著我的麵應予,上了戰場還是下不了手。”
梁安雙眸怔了下,染上層淡淡的薄霧,片刻後,他才抬起雙眸,有著堅定:“上公,我還是調回原來的職位吧。”
“為什麽,你不是一直想要上戰場嗎?”他問道。
“屬下不會殺人,屬下甚至還連累上公相救……”梁安心中自責不已,長長的睫毛在白皙幹淨的皮膚上投下陰影,如他心中也被蒙上陰影,不得解脫。
王匡望著那個少年的臉,又一次心軟的歎氣安慰:“其實,我以前也不會殺人,也像你現在這般糾結,但是後來不得不殺人,最後殺人殺多了,也就麻木了,再也不能在心裏掀起一絲漣漪,你會心軟下不了手是正常的,你才上了幾次戰場而已,以後多磨練就是。”
他輕聲安慰,梁安麵上有絲感動,卻搖了搖頭,“上公,我不適合在戰場,也不想去磨礪了……”前世,他投身於朝政中,將自己磨礪的圓滑光潤、四麵八達的處在臣子當中;今世,他還要違背自己的心,將自己磨礪成一個自己不願成為的人?!
他要為他報仇,不代表要再一次犧牲他的本性。
王匡望著他,眼中有疑惑,卻也隻是隨他:“那好,以後你跟在我身邊吧。”
“謝上公。”他拱手道謝,然後站直了身子,看著那個人,幾次舍命救自己的人,腦海中倏地又想起那個曾在他短短生命中出現過的少年,曾經是那麽瘦弱,那麽不諳世事,現在已是手刃仇敵的將領。
他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可以讓一個人改變如此之大,隻是他能看出他眼中的無奈隱忍悲哀,如他前世站在高處,卻不勝寒的孤處一般。
“上公,其實也不適合戰場……上公肯定也是有著許多無奈吧……”他望著王匡道。
王匡身子怔了怔,看著那個少年哀憐的目光,陡然好笑的笑起:“我有什麽好無奈的……”說著,他的笑聲漸漸淡了下去,眸中已是言不由衷的無奈,他幽幽的歎氣,閉上眼,眉頭微微皺起,讓他沒有任何血色的臉更加脆弱。
“我一生的起伏陡轉也抵不過他死時的無能為力感……”最後,他輕輕吐出這句話。
梁安望著他這般,猛然顫了下,他知道他在說誰。
“上公,其實……”梁安微微遲疑的道。
王匡卻已睜開了星光四射,自信霸氣的雙眼,然後對他道:“梁安,你幫我上些藥吧。過幾日,王邑的大軍就要到了,這是一場殊死戰鬥,我要快些好起來,決不能有任何差錯!”
梁安點了點頭,隨著王匡的目光,拿起床榻旁矮桌上的藥瓶,輕輕為王匡除去裏襟,隻是衣衫在滑到他肩部時,梁安怔住了手,他如多年前第一次為他除去外衣上藥時一般震驚,因為不管是多年前,還是多年後,他身上的傷一樣恐怖,有增無減。
梁安隻是稍怔,就趕緊將他的衣物除去,將藥瓶中的粉末倒在自己的掌心,他就開始抹在那人的身體的四處,他抹的極緩,極輕柔,心中絲絲屢屢升起的是心疼。
命運就是如此戲弄,當年他是因為他而受傷,現在他亦是為了他而受傷。這個恩情,他又一次欠下,卻沒有能力如前世般償還。
無論前世今生相差多少年,可是在他的意識中不過隻是短短的數月而已,而他的印象中,身旁這個人還是當年要他保護的少年,未有絲毫改變。
梁安認真的摸著藥粉,指尖劃過那個後腰凸起已經愈合的大塊傷疤,他記得這是當年他從祭台上摔下時的傷疤。而王匡感受到身後人的溫柔憐惜,他轉過頭,可以看到梁安的側臉和顫抖的睫毛,心立刻軟下來了,任由身後的人的側影和心中那個一直支撐他的記憶重疊。
“玉憐,這個傷疤一直沒好……”梁安緩聲道,也有一刻迷惑,仿佛回到了曾經那個時段,最單純最善良的時光。
身前的身子卻猛然一怔,他隻是將那個小兵短暫的視為他日夜思念的人,可是他還出現了幻聽嗎?!
不!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他也許還以為是他太想念那人,所以才會在剛遇到梁安這般性格形態極為相像時,在強迫他歡好時,幻聽成他的聲音,這一次絕對不會錯!
這個聲音分明是從那個少年口中而出!
王匡猛然轉過身,梁安手半抬在空中,淡淡的白色粉末沾染在那個白皙的指尖,他還不不及疑惑,手已被人緊緊抓住。
“你是誰!”王匡厲聲問著,口齒間不自製的顫抖,雙眸也緊張的聚集。
“為什麽你會知道我以前的名字?!”他再一次問著,眸孔卻睜大,仔細的觀察著梁安的表情。
梁安望著他的眸子,慢慢的垂下。
再騙他一次?看他升起的希望再重新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實?
他做不到對現在唯一對自己關心的人如此殘忍。
“玉憐,從那麽高的台上摔下,你一定後來沒有好好養傷,所以才潰爛成這樣,結了這樣醜陋的疤……”梁安笑著抬起頭,眼眶莫名的有些濕潤,隻是他卻是一直以來壓抑從未有過的舒暢,終於這個陌生的世界不是他一個人了,他可以將自己駭人聽聞的秘密告訴另一個人了。
王匡隨著他的話,眼中驀然睜大,唇瓣顫抖了下,立刻就將身旁的人擁入懷中,不顧自己已經受傷的身軀和崩開的傷口。
“你是董賢?”他仍是不敢相信的問道,緊緊抱住的雙手透出緊張,雙眸一下就濕潤含淚欲滴。
梁安點了點頭,倚在他的懷裏,感受那個身軀心的跳動,將他長久的冷漠微微燙熱。
後來幾天,王匡無論什麽會議都帶著他,也不避嫌,一直溫柔的笑意終於達到了眼底,令的一些將領看著他的目光微有異樣,他曾和王匡說過,可他停息了幾日,又是如此,也就隨他了。
這世間的口舌流言,隻有經過生死,才知道根本不算什麽,若不是心愛之人的想法,何必花時間力氣去在意無關緊要之人的言論?!他對這世間的所有事,經曆過波折險阻後已然淡到了虛無。
他唯一在乎的不過是心愛之人的生死,是否如他一般死而複生?!可是他不敢想,怕有了希望又破滅。
最近幾日,王邑大軍已經向昆陽趕來,王匡忙著與將領商討應敵之策,他終於有了悠閑,坐到了自己房前的前院中,看著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怔怔的發呆,眼中寧靜的如死了般。
“梁公子。”有人叫他的名字,自從軍中開始傳他與王匡的關係,別人看見他都會尊稱他一下梁公子,而他以前整日的活計也全都有人包辦了。
他恍惚了下,就循聲望去,立刻就站起來,要對著那款款而來人下跪,那人卻虛扶他一把,笑道:“梁公子是上公的人,朕可不敢讓你下跪。”
梁安隨著他的手臂站起來,毫不在乎他的打趣,低頭簡單道:“參見陛下!”
劉玄點了點頭,坐在了剛才梁安坐在的地方,然後又招手讓那一直站著拘謹的人坐下,梁安不明的望著劉玄,劉玄隻是淡淡笑著,目光極清淡悠遠。
梁安不得,也隻好依言坐下。
隻是,他以為劉玄會有話對他說,比如軍中的流言,比如對他“勾引”上公的警告,可是他隻是靜靜的抬著頭看著遠處的清河柳絮,側顏有點像他心中的人,畢竟兩個人流著同是劉氏的血。
梁安望著劉玄,眼睛越來越移不開,越看越覺得像他,心中對他的想念也是更甚,可是他卻清楚知道那人不是,他現在這是大不敬,隻得皺著眉硬是扭過頭,不自在的微微咳了一下,立刻他以為一直關注那片枝頭出神的人,已然轉過來人望他。
梁安楞了一下,遮掩住尷尬道:“陛下,為何隻身一人在院中?”
在他記憶中,帝王向來是萬眾矚目,眾人簇擁的,可是為何他有點孤零的感覺。
“將領們都去商討克敵的事了。”劉玄對著他解釋。
梁安點了頭,沉默了下,才問道:“陛下為何不去商討?”這種重要的事,不都是要天子做決定的嗎?
劉玄笑了下,清淡的眸子又望著遠處,“朕去了也沒有什麽用。”
梁安沒有明白,但看著劉欣突然不願解釋的神色,隻好點了點頭。
他不過是一個虛名的皇帝,有什麽資格去商討,更別說做決定了,他連身邊這個士兵都不能不敬,隻是因為這個士兵是上公,軍隊實際管事的人的男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