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很很久很久以前
“我們又來這裏幹嘛?”白小小看著麵前奔騰的河流,“不要跟我說抓魚……”
“額……”慕辰看著眼前的忘川水,佩服白小小的想象力,“這裏可以抓魚就怪了。”
“難道?你是來講故事的?”她驟然想起他上次欲言又止的樣子,睫毛垂垂的,那姿勢相當嬌羞。
“嗯……講講也無妨。”他覺得反正她都要是他的人了,談一些過往當故事講給她聽也無妨。
“恩恩,快講!”她最喜歡聽故事了,隨地就靠著一塊稍微幹淨一些的石頭坐下來。
慕辰清清嗓子,緩緩道來:“很久很久以前……”
白小小激動的打斷他,“又是很久很久以前?”真老套!
慕辰白了她一樣,默默看著滔天的水浪,眼裏有一些別的光澤。
一千多年前,有一個和尚,法號無戒,在二十歲一次出行化緣的時候,遇上了一隻小小鯉魚。
無戒之所以為無戒,是因為心如止水,他茫然活在這世界,隻知道悟,不需戒。
路過南海的時候,他裝了一罐水,然後就被身後一道嚴厲的聲音叫住了,“臭和尚!你取我南海的水幹什麽?”
無戒轉身,望著空空如也的身後,舉起手拜了一拜,“阿彌陀佛,施主請息怒,我這是想取一瓢海裏的水,給寺廟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魚兒見識見識。”
“這有什麽好見識的?對了!”聲音陡然一變,“你看得見我?”
無戒笑了笑,“施主故意躲著不想見,還不知要讓貧僧如何看見你?”
“哼!我哪裏是故意的,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看不到才是正常的。”忽然粼粼水光一閃,從中躍起一道閃著光的聲音,竟是一條通體渾金的小鯉魚,陽光下閃耀奪目,讓人睜不開眼。
“施主真漂亮。”無戒又拿著佛珠彎腰一拜。
阿離有些驚訝了,那些來南海撿貝殼的路人,她隻要一現身,他們就暈得東倒西歪的,這個人居然不驚訝?“你不害怕?”不害怕起碼會震驚一下吧,她可是一隻會開口說話的魚耶。
“貧僧害怕。”無戒如實說話。
“那為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阿離這會才仔細看了看無戒的臉,眉清目秀的,真是好看,隻是這張臉太平靜了,於是看久了也太乏味了。
“因為我是無戒。”無戒仍然沒有變臉色。
阿離在水麵甩甩尾巴,激起一片片水花,“無戒是什麽?”
“無戒是個和尚。”
“和尚?”阿離把這兩個字在嘴裏反複叨念,“我想聽聽寺廟裏的魚兒們怎麽說的。不如你帶我去吧。”阿離想衝他眨眨眼,卻發現魚沒有眼皮。
“這……”無戒想想,點了點頭,他蹲下,把自己的缽拿出來放在阿離麵前,阿離縱身一躍,跳進缽裏。
阿離滿意的衝無戒擺了擺尾巴說:“我相信你是個好和尚,你拿了我南海的水,知道幫我完成一個心願。”
無戒還是來時的表情,但是心裏卻有東西想要衝破出來,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和誰說過這麽久的話了,他帶上阿離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太寂寞了,他是一個行走在路上的人,他真的太寂寞了!
於是,完全不相幹的一魚一人上路了。
無戒發現阿離應該是她認識的人裏麵話最多的一個,她常常問一些很奇怪的問題。
比如問無戒和尚為什麽不能留頭發,她堅持無戒留上頭發是個美男子,或者問玫瑰為什麽不可以是海水一樣的顏色,於是,一夜醒來,無戒發現自己院子裏開出了藍色的玫瑰。
阿離衝他擺動尾巴,說要取名叫做藍色妖姬。
無戒住在寺廟後麵的空院子裏,而阿離成為無戒院子池子裏的唯一一條魚,其他的魚都被無戒放走了,而阿離能留下是因為她死活賴著不走。
自從遇上阿離之後,無戒發現自己的話變得很多,他們天地湖川,無所不談。他變成了一個不像以前的和尚。有時候他也會想,自己為什麽會做個和尚。
他是個孤兒,被寺院方丈收養,自小在寺廟長大。十歲剃度時,方丈曾問過他,是要選擇遁入佛門,還是想要紅塵中走一遭。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青燈古佛,因為心中無念無想無嗔癡愛恨,所以才無所戒,他選擇了佛。
他看著水池裏金光閃閃的小鯉魚,她與他嬉戲講話,明媚天真,如果再早一些,無戒常常想自己或許會有所動搖。
他們的平靜,直到那一天被打破。
日暮剛落,院子裏從天而降來了一群人。各個衣衫怪異,手執長槍短劍,猶如午夜惡鬼,他們凶狠的瞪著無戒,為首的頭上一對長須,眯著眼睛對無戒說道:“和尚,識相的快把我南海三公主交出來!”
無戒哪裏知道這阿離就是龍宮公主,她在她心裏不過就是一尾無依無靠,賴著不走的小鯉魚,他對著那幫人絲毫未有動搖,雙手合十道:“施主,貧僧未有見過什麽公主,還請眾位請回吧!”
“不知好歹。”為首的人長槍一甩,轉眼就殺到無戒身邊來,尖銳鋒利的槍頭眼看著就貼近無戒的脖子。此刻金光一閃,一個人影從水池裏飛躍出來,手指靈活一動,長槍頓時折成兩半。
“放肆!”阿離大吼一聲,金光褪去時,她已經不偏不倚的擋在無戒身前。
“阿離……”無戒輕輕叫一聲,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阿離變身為人,在他心裏一直以為小鯉魚是個很有想法的小姑娘,這會看來竟然是個俏佳人,再加上她和無戒此刻的距離很近,於是,這個無所戒的和尚臉紅了,他不斷彎腰鞠躬,“阿彌陀佛,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阿離轉過頭絲毫不避諱的衝著無戒笑了笑,那一笑那麽熟悉又那麽坦誠,仿佛要一瞬間瓦解無戒心中所有虔誠的信念。
“你是公主?”無戒試探著問問。
阿離咬了咬嘴唇開口說話:“是。我沒有故意隱瞞。”
他搖了搖頭,他也沒有執意想要知道她的背景,他一直以為的,知道的越少,他們能相處的時間越多,他有預感,如果知道了她的事情,他就會失去她,如同失去他的過去,失去他所放歸的每一條生命。
他沒有發現的,是他一直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