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天然的尊崇
「認識來的人是誰嗎?」
「有兩個是鄉里林業站的,我見過,其餘人不認識。」
華子建不再說話,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思考問題,年青人大概沒有坐過這麼好的車,一直挺直腰,生怕弄髒了座位,王稼祥從反光鏡看見了,年青人身上有傷,這樣坐著,肯定是不舒服的,他就說:「年青人,靠著休息一下,這樣坐著太累,路不好。」
年青人很小心靠在皮墊上面,依舊不敢亂動。一個多小時后,越野車進入了華林鄉集鎮,夜晚的華林鄉的集鎮,非常安靜,一條公路穿過集鎮,公路兩邊,有很多的房屋,屋裡的光線通過窗戶、大門射出來,猛看上去,帶有一絲恬靜的味道。
鄉政府在集鎮的盡頭,已經是深夜了,鄉政府的大門關上了,越野車進不去,華子建想了想,要坐在後面的年青人去叫門,年青人猶豫了一下,準備下車,好一會,華子建見年青人還是沒有下車。
華子建就笑著說:「怎麼了,害怕了嗎?」
年輕人有點難為情:「不、不是,我不會開車門。」
華子建幫著年青人下車之後,他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這就是中國最基層的農民,雖然有些農民富裕起來了,可是,絕大多數農民還是僅僅維持溫飽,他們一輩子沒有坐過好車,一輩子沒有進過歌舞廳,一輩子不知道西餐是什麼,沒有見過馬桶,可就是他們,挺起了中國的脊樑,他們任勞任怨,只要有飯吃,他們就滿足了。
華子建看見年青人慢慢走向大鐵門,看樣子,還是有些畏懼的,雖然年青人在家裡的時候,嘴上說的很硬,但畢竟吃過虧了,在農民眼裡,對政府有著天然的尊崇,不到萬不得已,沒有誰會想著到政府去找麻煩,華子建看見年青人進了小鐵門,王稼祥沒有開車燈,鐵門上方有燈泡,發出的光線足夠了。
好久,華子建還是沒有見到年青人出來,他本能感覺有些不對:「稼祥,開車燈,按喇叭。」
很快,一個瘦長臉的男人從小鐵門走出來,仔細看了越野車的牌照,慢慢走到了越野車旁邊:「呵呵,是市裡來的,是不是來拖煤的老闆啊,想見我們華書記啊。」
王稼祥按下車玻璃,看著男人點點頭,同時從身上掏出香煙,遞過一根香煙,男人仔細看了看香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說:「嘖嘖,煤炭老闆就是有錢,都是抽的好煙,不知道你們今天帶了多少錢,華書記正在玩,你們知道地方嗎?」
王稼祥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我給你們指地方,等會,我給你們開門,進院子不要按喇叭,車子停在院子里就可以了。剛才有個人進來鬧事,已經被控制了。」
華子建眼睛眯起來了,趁著男人去開門,華子建交代了王稼祥幾句話,越野車在鄉政府院子里停下之後,王稼祥下車,遞上一包中華香煙,再次開口了:「我們是外地人,不懂這裡的規矩,老兄還要多多指點啊。」
「好說,好說,你們可能是第一次來,陪著華書記耍耍,只要華書記滿意了,你們拖煤還不是小事情,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嘻嘻,拜山嘛。」
王稼祥就歪歪下巴:「老兄說剛才的年青人是怎麼回事啊,可不要壞了我們的運氣啊。」
這人隨隨便便的說:「與你們沒有關係,你們是大老闆,他不過是個種樹的,到鄉政府無理取鬧,膽子還真大啊,也不掂量掂量,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男人的心情很好,帶著華子建和王稼祥往住宿區走去,到了跟前,男人指著三亮燈的地方說了,那裡就是華書記的宿舍,現在正在耍,上去之後,直接進去就是了,華書記宿舍裡面,客人多,自己機靈點。
華子建明白男人的意思,到了華書記的宿舍裡面,沒有人會當你是客人,都是去求華書記的,所以,不要講究什麼面子不面子的。
門是虛掩著的,大概是想到了在鄉政府裡面,外人是輕易進不來的,再說了,華書記的客人太多,誰也顧不上專門去開門,索性虛掩著。
華子建進入之後,險些嗆出眼淚來,屋裡開著空調暖氣,不過,好幾個人在抽煙,那股刺鼻的味道,一般人都挺不住,華子建是抽煙的人,都受不了。
為首腆著肚皮,坐著很牛氣的一位就是華書記了,他背對著門,嘴裡叼著香煙,他的身後,坐著好幾個圍觀的人,華子建進來了,他頭都沒有抬,憑著感覺朝華子建揮揮手,說:「自己找地方坐,凳子裡屋有,這一輪結束了,就可以上場了。」
華子建不動聲色,注意觀察著和華書記打牌的幾個人,脖子上掛著金項鏈,手上帶著金戒指,看樣子就知道是做生意的,王稼祥進到裡屋,搬出來兩把椅子,華子建坐下了,靜靜看著華書記和眾人打牌,他要看看,這麻將是怎麼打的,如今,求人辦事,或者是想給上級領導送錢,打麻將是最好的手段了,讓領導和牌,票子源源不斷進入領導的腰包,如果調查,這是領導的運氣好,領導也是明白的。
當然了,這事情過去華子建在縣上也是干過的,記得有一次就是陪著柳林市的工行行長打牌,不過那次自己手氣好,還多少贏了一點。
果然,華子建接連看了4把牌,都是華書記和牌,有一盤牌,華書記起手的牌面,簡直不像話,最終還是和了,桌上沒有現金,都是撲克牌,華子建小聲問了旁邊的人,那人告訴華子建,一張撲克牌代表1000元,上場的人,發20張撲克牌,中間有一人的撲克牌輸完了,一輪就算結束,大家各自算賬,接著重新發撲克牌,開始第二輪。
華子建算了算,華書記和4盤,一共收到25張撲克牌,也就是25000元,4盤麻將的收入,比全年工資收入還高,難道說,每個到華林鄉來拖煤炭的老闆,都這樣心甘情願送錢嗎。
華子建覺得可能性不大,這些老闆,估計不是來買煤炭,多半想著承包小煤窯的,這裡面的蹊蹺就很多了,如今的形勢發展太快,華子建清楚,如果是追究每個黨員領導幹部的個人收入,恐怕都有說不清楚的地方,這世界就這樣,灰色收入誰都知道,那樣做,不僅不能弘揚正義,反而會遭到千夫所指,成為犧牲品,大家都有心照不宣的收入,但是,如這般明目張胆,不顧及任何影響的收入,華子建是不會放過的,一定要懲處。
華子建想到了種樹老人,辛辛苦苦好多年,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兩相比較,反差太大了,他快速思考著,如何採取好的辦法來做這件事情,華子建的主要目的,沒有在鄉黨委書記的身上,從這個屋裡表露出來的信息,華子建感覺到了,長遠煤礦一定不正常,其中可能有著更大的問題。
所以,華子建不能大動干戈,不能驚動長遠煤礦,可眼前的事情不能不理,且不說老人的木材,還有老人的小兒子,還不知道被關在哪裡,如果不施援手,後面可能真會出大事情的。
華子建很快想好了,這樣的麻將,時間不會太長,數目太大了,沒有誰會帶那麼多的錢,再說了,進貢一定數目的錢就夠了,商人是聰明的,嘗到甜頭之後,才會繼續投入的,眼下的情況,就是處理,了不起聚眾賭博,繳獲賭資,來點治安處罰,然後什麼事情都沒有,這不是華子建的目的。
不出華子建預料,很快,桌上有兩人支撐不了,很快敗下陣來,此刻,華書記才抬起頭,看向華子建,估計他正準備叫華子建上來打牌送錢呢,猛然間,華書記好像是想起了什麼,揉揉眼睛,仔細看著華子建,他的臉色慢慢變白了。
華子建知道,這個華書記一定是認出自己了,今年也召開過好幾次的工作會,鄉鎮的書記都參加了,看來這個華書記的記性還是很不錯的。既然被認出來了,那就只能處理今天看見的事情了。
華子建調侃的說:「華書記,運氣不錯嘛,贏了多少啊?」
這書記整個有點瓜了:「沒、沒贏多少,晚上沒有什麼事情,大家在、在一起打麻將,娛樂。」
華子建還是笑嘻嘻的問:「是嗎,我怎麼就看見你在和牌啊,感情其他人都不會打牌啊。」
「不、不是這樣的。」書記已經開始流汗了。
華子建指了一下桌子上的人,說:「華書記,介紹一下其他客人啊。」
很快的,華子建就知道了屋裡所有人的身份,有兩個是副鄉長,其餘的都是外地來的企業家,準備在華林鄉投資辦廠的,至於辦什麼廠,那是不用說的,華林鄉除了煤礦,沒有其他什麼企業,也沒有哪個商人會看上華林鄉其他資源。
華子建一直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但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和威嚴,讓屋裡的人都有些發獃,既然華書記看見這人,如此畢恭畢敬的,這人的身份一定不簡單的,要知道,華書記看見縣裡的主要領導了,也是有說有笑的,現在卻如此緊張。
王稼祥一直站在華子建的身邊,他早就觀察過屋裡的情形,屋裡沒有什麼棍棒,也就是說,就算這些人想發難,王稼祥也可以輕易對付,自從知道華子建要到長遠煤礦調查,王稼祥就是萬分小心,生怕出什麼差錯,雖然這樣的機率很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今天這樣的情形,王稼祥不擔心鄉鎮幹部,但是,對這些企業老闆,王稼祥還是心存顧慮的,有些企業家的發家史,就充滿了血腥。
華子建就說:「我看這樣,今天所有在屋裡的人,都登記,註明自己的身份,輸了多少錢,贏了多少錢,也好心裡有數,登記完了,通知派出所的幹警來,抓賭是他們的職責,華書記,這個電話誰來打啊?」
「我打,我打。」華書記愣了愣,趕快的連連的點頭,忙不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派出所所長的電話,派出所長當然知道華書記的電話,聽說是抓賭,很是興奮,這年頭,抓賭可是有收入的,不過,聽說是在鄉政府,派出所所長在電話里打哈哈,說華書記真逗,要找人打牌也不用這樣通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