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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黃天蕩的帶路者

  完顏宗弼曾經遙望著北方,也就是上京的方向,與他的四叔皇吳乞買告別。


  完顏家族做點什麽事也不會一帆風順,總會有點挫折,但滅宋大業不會因為一個越王的失利而停止腳步。


  完顏宗弼的四叔吳乞買,和他的父親金太祖完顏阿骨打是親兄弟,阿骨打排行老二,吳乞買排行第四,他們都是宗弼祖父——完顏劾裏缽的兒子。


  阿骨打離世時,完顏宗弼十六個兄弟中沒有一個繼承皇位的,阿骨打將皇位傳給了他們的四叔父吳乞買。


  太祖說,大金之所以定國號為金,便是要克製宋朝這個“木”,所有完顏一族的男子,都要放下一已之私爭,誰有能力滅宋、完成一統華夏的大業,誰便可為帝。


  但這一次,完顏宗弼感覺不大好逃出去了。


  他安排著人秘密探察了幾天的水道,一夜的功夫居然都讓人毀了。


  在通往建康方向上的半路上,出現了一片白茫茫的地帶,那些可作識別作用的葦叢一夜之間讓人砍光了。


  那些剛剛偷偷插上去的標記也被人移的到處都是,你循著它們往前走,慢慢發現走到沙洲上去了,而沙洲上隻漫著一指深的水麵。


  這可不是耽誤點時間的問題,他的意圖讓敵人發現了。


  派出去的探馬回來向完顏宗弼報告,屯駐於安吉的宋軍主力好像沒什麽大動作。隻有宜興方向有一支小小的人馬在朝著建康快速移動,過不去幾千人。


  完顏宗弼又有了點希望,可能宋軍還沒有從張惶失措中回過味來,他們的建製和聯絡、指揮係統可能仍然一片混亂,連這麽大的軍情都不知道趕緊通報,采取行動抓一抓這個難得機會。


  也許他的探路行動隻是被建康當地的一些百姓們察知了,充其量也就是一股所謂的“義軍”,他們的行動大都是自發的,各行其是,宗弼知道這些人也不被小宋朝廷所信任。


  驚慌的情緒正在軍中悄悄漫延,不能再拖下去。


  完顏宗弼隻能用金子來砸了。


  韓世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


  四太子吩咐道,“帶上多多的金銀,連夜出發去找向導,本王攻陷溧水的時候,知道建康周邊水道交錯,誰能領我們挖通哪條河,能入江,本王就給他一船的金銀!”


  很快,一個四十左右的當地人便找到了,他給完顏宗弼畫了一張草圖,“將軍你看,黃天蕩原來的水道四通八達,隻是近年才大都淤住了!”


  從黃天蕩另辟蹊徑進入長江,不下四五條路線,但對完顏宗弼來說大多不適合,入江之處離著韓世忠過於近了。


  往西南,由建康城南邊繞到城西去。


  向導說將軍的這個走法也能行,因為有一條老鸛河故道,可以和淮水河①的北源頭挖通,淮水河有兩條源流,南源在溧水,北源在句容。


  不過要挖通老鸛河可算不上輕鬆,至少得挖三十裏。


  “本王有的是人,你隻要給我帶好了路。”


  這些人眼中隻有錢,他們目光短淺心中沒有大義,為利益和私怨能出賣祖宗,更別說集團的利益。


  在他們眼裏,任何置身其中的集團都是他們撈取利益的場合,隻要利益撈到了,誰還管集團垮不垮。


  這就好辦了,完顏宗弼相信這個向導說的是真的。


  接下來便是馬上行動,白天不行,黃天蕩裏就是到處放起煙霧,也掩蓋不住十萬人的行動,隻能等到晚上。


  完顏宗弼派出一隻為數眾多的船隊,在出江口時時做出進擊的姿態,吸引韓世忠的注意。另外派人帶上錢,去宣州暗暗聯絡戚方。


  戚方這種人完顏宗弼也看不上,但可以利用。


  如果給他錢,又不是讓他去拚命,隻是去安吉牽製一下宋軍,戚方會去做的。


  所有的持刀者、帶盾牌者、有頭盔者都接到了命令集合,他們的挖掘工具就是這些東西。


  等待。


  金營出蕩口衝擊了兩次,江麵上幾番殊死的爭鬥,最後退回來了。


  完顏宗弼與向導在他的大船上飲酒,問他的姓名。


  向導用手指蘸著酒,在桌麵上寫了一個“王”字,對宗弼道,“這是三根柴,中間用一根繩子紮著。”


  宗弼若有所悟,知道此人姓柴,“宋國對你們姓柴也算不錯,因何如此?”


  此人道,“將軍從何說起?”


  宗弼說,“攻下汴梁時,本王在趙家的太廟密室中,曾親眼見過趙匡胤立下的誓碑,三條的第一條便是不殺柴氏。即便柴氏謀反,也不許殺之於鬧市街衢,隻可在獄中賜死,給留全屍。”


  此人哼道,“太大度了,姓柴的有此榮幸,但我們寧可不姓這個‘柴’!”


  “為什麽?”


  “央央華夏,姓氏有百家之多,為何單將我們姓柴的提出來放在第一條?他怎麽知道我們姓柴的會謀反?那是他知道有愧於柴家!明為寬恕,實為大防!”


  宗弼道,“實不相瞞,本王曾做著打算,一旦河道挖通便將你處斬,但我改變主意了,隻要你助本王成功,該給你的賞賜一點都不會少給。”


  此人道,“將軍,我也實不相瞞,那些賞賜我要不要均可,隻想知道趙家的第二條祖訓是什麽。”


  完顏宗弼道,“不殺士大夫。”


  此人想了想,又哼道,“那便是可以殺武將了!第三條呢?”


  “不給百姓加稅。”


  “那就更奇怪了,不加稅他趙家吃什麽?玩什麽?他所厚待的那些為數眾多的士大夫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人人一張口一年多過一年,他們吃什麽?將軍你看百姓所擔的稅還少麽?如果人人能夠承受的住,又哪裏來的處處揭竿而起?”


  他深深飲掉一杯酒,說,“趙家三條祖訓,條條言不由衷,說的都是反話。大宋能走到今日的結局乃是他自作孽。”


  宗弼常讀漢家文章,但卻從沒想過他這麽深入,有點致相見恨晚之意。


  第一次過黃河時,宗弼的旌旗剛剛露頭,守衛黃河的數萬宋軍一哄而散。他的騎兵用臨時征集到的小船渡越天險黃河,前後五天時間過的從容不迫。


  當時他便大惑不解,不明白大宋的君臣們想幹什麽。


  隻要有三千兵馬守在渡口上,放放箭,金軍想過黃河都極其困難。


  宗弼又勸酒,不覺到了晚上,卻是月明如晝,一舉一動能看出老遠。


  於是下令按兵不動,再派密使去建康聯係,讓留守建康的金軍一部時刻做好準備,等他船隊一到,便棄城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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