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農夫
他不往外端土,將空鍬拔起來,在剛插過的半弧對麵再插一下,再拔起來,第三鍬才從前兩鍬的側麵下去把土兜上來,將土坨子甩入旁邊的擔子。
毫州城南,渦水河以西是一大片平原,這裏原來是農田,荒了好幾年下來地已大片大片成了荒草灘。
此季雨水偏多,土地中飽含著水份,入鍬很快,出鍬時土在鍬上幾乎不散。
有另外一位小夥子挑著筐子,一步步隨著挖坑的人走,挖到哪跟到哪,土筐滿了以後,他擔起來飛快的走了。
隻用了三鍬,一個直徑半尺、深約一尺半的圓坑就挖好了。
嶽飛道,“大帥你看,李相爺趕製的這五百把瓦楞鍬是不是很好用?你算算五百隻鍬幾千人一宿能挖出多少個坑來,又能堆出多少個土障!”
劉平叔剛想說,這些坑晚上看不到,等到太陽一出,難道金軍看不到地麵上這些窟窿眼睛的?
立刻就有從渦水河邊擔水過來的,將擔子一放,拿一隻瓢舀起水來倒入坑內。
擔水的離開,擔草擔子的人又過來了,銜接很緊湊。
擔子裏是從遠處連根拔來的蒿草,他掐起厚厚的一撮來,根朝下往澆過水的圓坑裏一穩,坑口立刻變成了一叢草。
劉平叔頻頻點頭,“妙!妙!妙妙!”
這些草到明天中午都不會蔫,就這麽支楞著,根本看不出底下是坑。
坑挖得隨性自然,有疏有密,再與地上原生的鋪地草搭配起來,根本不會有人懷疑它們是後栽的。
但金軍的馬跑過來可就禁不住了,蹄子哪怕踏到坑邊兒上,照樣會陷到坑裏去,連小腿都進去了。
高速奔跑的馬,連鐵浮圖都在內,隻要踏陷了一隻馬腿,整匹馬便倒了。
倒了不算,恐怕馬也廢了,馬背上的人也好不了,當時便會摔下來,一身的甲胄份量很重,估計在地上拱都拱不動了。
不等到爬起來,後邊的馬又馳到了。
劉平叔看著嶽統製,怪不得他說不用馬軍。
一幫剛剛入伍的年輕農夫,連隊列都不會站呢,照樣被這個年輕人利用上了。
嶽飛說,三個圓陣還須略微變變,外圍多加點刀槍手,如果敵騎在這裏紛踏撲跌,我們的刀槍手要飛奔百步圍上來,三個打一個。
“就依嶽統製!”劉平叔興奮難耐地道。
這坑挖的!
每一道坑陣寬達七八個馬身,長數百步,都分布在金軍攻擊的必經位置上。
不想讓金軍走的地方,便用挖出來的土堆起了一隻隻土堆兒,一個裏麵埋一兩具金軍死屍,一眼望上去土丘叢集,馬可不會挑那裏走。
還有些地方,就把那些重傷動不了的金軍扔在那裏,幾十上百個一組,讓他們臥地哀叫,明日交戰時金軍的騎兵一定會繞開他們。
從這裏退後一百步布署圓陣,距離正好是長弓手的射程。
等金軍衝到這裏時,滿天的長箭就在此時射到,他們的注意力一定都在箭上,根本不會留意到腳下。
劉平叔估計,明天等他的馬軍衝出來掃尾時,這些坑也該被金軍踏平了。
他吩咐部將們,“每個刀槍兵都要囑咐到了——跑到這片坑陣時別踏草叢!”
到時候以三五個人圍殲一個摔至半暈的落馬者,這個沒有懸念,人他有的是!
劉平叔都有些迫不用待了。
金軍大寨內,繩果被遠處金軍傷兵的呼叫聲擾的心煩意亂,想合一合眼都不成,寅時不到繩果便起身了。
他招集部下做準備,“聽聽吧,那都是詳穩的手下,天亮我們一定要一戰殲敵,為他們報這個仇!”
繩果的手下根本沒把劉平叔放在眼裏,因為宋軍沒多少戰馬,白天那場惡戰早該讓他們傷筋動骨了。
常言說殺敵一萬自損八千,有經驗的人判斷,明天對壘時劉平叔一定會出步軍大陣,那就是金軍的小菜。
繩果說,劉平叔的人膽子小,心思活泛,天明開戰後我們要多動動腦筋,動搖他的軍心,鐵浮圖要盡數全上,正麵撞爛他的大陣。
有人向繩果報告,劉平叔已經緊靠著渦水河邊結陣了。
繩果道,“側水側敵是兵者大忌,萬一失利了,難道他要帶兵跳河嗎?”
手下道,五殿下,你難道忘了嗎?去年二月時就是這個草包,率軍在淮河邊抵擋我們,我們人馬沒到呢,他的幾萬人便自潰了。
有人提議,“這一仗我們把鼓敲的密一點,號角吹的響一點,喊的聲大一點,鐵浮圖出陣時最好蹄子跺的再齊一點兒,估計他有的人該跑了。”
繩果道,“擊潰他可不是我此戰的目的,要全殲!拐子馬務必盯緊了,不要使一個宋軍跑掉,都往河邊擠他!”
渦水河邊,晨霧未散,宋軍三座圓陣巋然不動。
但是三座圓陣的邊上連個策先鋒陣都沒有部署,也沒有無地分馬隊,劉平叔擺的就是個純防禦的陣形,專等著繩果去砸的。
繩果反倒不急了,眯起眼睛仔細打量敵陣,除了在劉平叔左側後五裏處有一大片莊稼可能埋伏了人馬,其他的地方空蕩蕩的。
劉平叔少的可憐的馬隊一定就藏在那裏,不過沒關係,繩果有信心一鼓衝垮劉平叔的步軍大陣。
那點馬軍要趕過來已經什麽都晚了,也許麵對著四散奔逃的散亂步軍,他們也會往遠處逃走。
不過劉平叔這個人還算講究,把毫州城內的傷兵都挪到戰場一邊兒去了。
繩果的鐵浮圖已經進入衝擊位置,攻擊線路恰好可以避開他的傷兵和那一大片的墳塋,是一條直線。
他估計著,當鐵浮圖衝入那片荒草地帶時,百步之外的大陣裏會射出長箭來,從天而降,七十步遠時還會有一撥兒平射的箭。
但這都不可怕,因為鐵浮圖的馬匹、騎兵身上都披著厚重的鎧甲,戴著鐵頭盔,重裝馬隊衝過那裏時速度將會達到最快,一眨眼便衝到劉平叔的身邊了。
他端坐在馬上,舉起了鐵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