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丹江
呂元直喜出望外，高聲問道，“你可知是什麽經過？”
來人說，“我們隨張都統製四處尋覓溫迪罕，在亂軍叢中一邊殺一邊找，在江都城西北五裏總算找到他，幾個回合溫迪罕就想跑，但他沒張都統製馬快，從背後被張都統製一槍戳死了。”
又有人來報，“巨師古統製官殺謀克一人！王燮統製官殺謀克兩人！”
呂元直下令，“天亮後也許金軍殘部要逃，守城一千人速隨老夫出去助剿！”
半夜子時，“張敵萬”率四千泰州守軍馬不停蹄趕來支援，立刻投入戰鬥，宋軍士氣大振，纏住金軍不放，又從夜裏殺到天亮，城外的殺聲才漸漸平息下來。
張憲回城來見六姐，趙富金已經快認不出他來了，坐騎和他渾身上下都是迸濺的血跡，連忙扶著去幫他清洗更衣，身上的小傷口有七八處之多。
趙富金親手為張憲擦拭傷口，悄悄對他說，“也許韓大帥說的沒錯……”
溫迪罕幾乎全軍覆滅。
聽探馬報，又有一支四五千人的金軍從鹽城往南來了，呂元直連忙問計，張憲說，“死了溫迪罕，東路金軍已成孤軍深入了，隻要不輕敵便不足為患。”
王燮和巨師古在城外的廝殺中也都分別遇到過溫迪罕，但是兩人回來後誰都沒敢聲張，因為很明顯不敵人家，好在是混戰，當時脫離的要是慢一點兒，可能人就扔在那兒了。
張憲的武力值著實令兩人震驚不已，雖然張都統製在混戰時也負了傷，還不止一處，可這是很正常的。
混戰時槍刀如林，能夠手疾眼快防避住要害，並斬敵軍大將而退，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因為任何一支人馬對主將的防衛都是極為森嚴的。
此刻兩人對張憲說話就恭敬多了，大勝之後膽氣也壯，王燮和巨師古齊聲說道，“張都統既然有這樣的斷言，那就錯不了！就交給我們和泰州張鈐轄吧。”
張憲一天也不休息，馬上起程回郾城。
過六合縣時，張憲便和夫人說起了四月末在這裏截擊金兀術的事，他指著一個地方和六姐說，當時他和高寵尋找陛下，在哪裏斬殺的金國孛堇，又在哪裏奪的四太子帥旗，之後又怎麽去海上遇到的康王殿下，他們和康王、吳娘子五百人五艘大船，從此開啟了韓州之行。
四月的時候趙六姐還在燕京，她萬沒想到今生還能重回故土，她見張憲意氣風發，英雄之氣盡顯，不禁又一次對他愛意湧升。
斡勒妹說的一點都沒毛病……
趙六姐在淮南想起斡勒妹的時候，在安康的餘麗燕還沒找到斡勒妹。
此時康王領著兩個親軍統製和五百持劍士正好追蹤到了丹江岸邊，沿江再往南過了丹江口便進入漢江，再走可到襄陽。
岸這邊有篝火餘燼，有啃剩的骨頭，供人躺臥的幹草邊有馬糞，但沿岸再向下遊卻沒有這些東西，四太子沒去襄陽，而是過江往東去了。
從這些行跡看，四太子已經過了最初的謹慎多疑，連痕跡也懶的處理了，康王帶人過了丹江又往東追，他沒意識到，與剛剛走到襄陽的吳芍藥擦肩而過了。
這次的五百人行動肅靜敏捷，誰都知道要追的人不一般，金兀術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因而行動時三人一組的規矩更是很自覺的執行。
派哪一組人前出打探時，這些出身耕，樵，漁，獵的人都清楚追兔子該怎麽個追法，話不多，彼此聯絡都是打手勢，鐵劍不入鞘不離手，腳下沒一點聲。
山中下起鵝毛大雪，再加上強勁的冷風，雪把山中凹陷的小路都淤平了，趙構本想叫這些人找背風的地方休息一下，但前麵探路的劍士跑回來向他報告。
他們發現了金兀術的行蹤。
為了找路，他們拂開小道上被風吹平的積雪，一下子看到路上的一串足跡，有五六個人一匹馬，將初雪踩實在地上。
小道上留著拂不掉的白腳印。
趙構從雪勢和時間上推斷，金兀術從這裏走過去還不到半個時辰！而且風雪這麽大他們走不了多遠！
這些人振奮起來，加快了步伐，天黑時在一塊小山坳裏看到了一處燈光。
荊樹枝子插起來的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子，多半是獵戶入山時臨時落腳的，院子裏矗立著一間小木屋，白房頂，簷子底下是黑牆，窗戶裏有晃動的人影，門縫裏有晃動的火光。
康王從百步開外的山路口打量，院子裏一片白，襯著拴在那裏的一匹馬！
他招招手把嶽雲和嶽雷叫到身邊來，指著底下對他們說，“左統製帶六十人堵住東去的小道，右統製帶六十人封住往北去的路口，剩下的人包圍院子，注意三人不要分散，確認是他們以後都給我下死手！”
五百條黑影分頭行動，從西邊的山口疾奔而出。
康王在路上有話在先，追殺金兀術的這些人將來回到安康，全都是安康持劍預備役的百夫長！領兵！拿官餉！
風聲掩蓋了他們腳底下發出的“咯吱吱”的動靜，人人立功心切，一張大網在木屋的外圍悄然拉開收攏。
木屋內，外間生著柴火，青煙升到了房頂，火旁的木架子上橫擔著野物，滋滋的冒著油，四個衣衫襤褸的人圍著火堆，內間屋裏還有個謀克陪著四太子。
這些日子他們太辛苦了，六萬人兵分兩路入陝，此時隻剩下了六個人。
三太子死了，仆散忠義死了，斡勒妹死了。
陪著四太子的那謀克說，“四殿下，我們既然已經知道四王妃還在臨安，要不要潛到臨安去救她？這是個好主意吧？”
四太子倚在屋中的一張小木床上，也是一身獵戶的打扮，他懶洋洋的說，“救個人哪有那麽容易，我這副德性怎麽有臉去見她，如果斡勒妹沒騙我，那她一定在生我的氣，弄不好就先嚷起來了，到時候我怎麽跑。”
謀克問，“不救了嗎？不可惜嗎？”
四太子哼了一聲道，“三條腿的蛤蟆稀奇，兩條腿的女人有什麽可惜！”
他沉聲吩咐外間四個人，“去院子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