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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五味雜陳

  在人們的驚訝裏,幾十騎金軍竟然一箭未射,真的馳走了。


  上了船的百姓親眼所見,康王府的王妃簡直比駐守龔家縣城的祝友那一隊人還厲害,她要是叉腰站在龔家城上將會怎麽樣?

  大船四平八穩的移回江心,再往南岸靠,百姓們說,今日才算徹底見識了康王府的威名,一位王妃一嗓子嚇跑了幾十個凶神惡煞的金軍。


  雁翎板著臉,心裏五味雜陳,又高興又難過。


  既然這些金軍還在忌憚四太子的聲威,說明他還沒有一蹶不振,更有可能這些人知道四太子近期的消息,而雁翎卻不能當著船上眾人多問一句。


  雁翎忽然想起了自身的尷尬處境,她到底算哪一邊兒的。


  她一直生宗弼的氣,嫌他不檢點,張穠分手前說的、靖康年徐丙則往四太子寨送人的事,雁翎此前一無所知,這使她對四太子的怨憤達到了頂點。


  雁翎原以為,將徐丙則扔下水,就是她和宗弼之間最後的了斷。


  然而張穠建議由雁翎去金州時,她是很抵製的。


  在江邊移船救人時,明明又有一種來自康王府的自豪感。


  難道宗弼對她就沒有誤會?

  如果宗弼因此而在戰場上變本加利的積累惡行、過多的樹敵,這一筆筆的血賬必將被康王牢牢的記住,再想辦法一筆筆的還回去,等將來戰事結束了,宗弼還能不能獨善其身?


  以前她以為宗弼是戰神一般的存在,現在持懷疑態度。


  康王為帝時帶幾個人在淮河上襲擊過四太子,四太子好懸才跳船逃出一命。


  康王複為康王後,宗弼帶著好幾萬人在陝西又是打到隻身逃走了。


  再打下去,雁翎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這預感讓她感到急躁不安。


  她自己呢?對這個不懂得潔身自好的家夥還有必要念念不忘?

  到那時,很可能她想回到四太子的身邊也回不去了。


  如果她的這種念頭再被康王或他身邊的人得知了一星半點兒,雁翎自身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裏去。


  一念至此,衝天的怒火幾乎又要破頂而出!


  下一個該死的就是王氏!這是她此時此刻能想到的僅有的明確目標!


  若不是在樹林裏忽然聽到王氏在燕京和宗弼的爛事,她怎麽會已經逃到半道兒、在幾乎就要成功的時候又鬼使神差的跑了回來!

  ……


  滁州的龔家城,是河淮作戰以來失陷的大宋第一座大縣城。


  是離著親征的道君皇帝近的無法再近的一座縣城。


  是在一位副相和一位樞密使共同指揮的作戰中失陷的第一座縣城。


  金軍在遠離都元帥大本營的地方輕易得到了一處較為紮實的落腳點,城中本該用於補給宋軍的糧草輜重都便宜了金軍。


  這些東西不但夠一萬來人安穩過冬,金軍還能以龔家城為支點向四周輻射影響,失去了就近補給的宋軍在當地作戰,反而增加了不少困難。


  龔家城居民傷亡之數未知。


  樞密使張德遠同樣是五味雜陳,將祝友逮住後一刀砍了示眾,然後他倚著馬鞍子給道君寫自責的奏折,派人送過江去。


  張德遠向建康寫了處置祝友的事,龔家城軍馬指揮祝友一看城外敵騎黑壓壓的逼近,帶著手下五百多人開城逃走,城內百姓慌亂失序,離城門近便者五六百人,跟著官軍擁擠出城,致使城門都關不攏。


  除去祝友之外,最能貼邊兒的是滁州刺史王善,王善有治軍不嚴的問題,可是大敵當前,張德遠沒在奏折裏說王善的事,他不想因小失大。


  然後就隻能是自責。


  呂元直,張榮,董先,都開導張德遠,“在這麽大好的形勢下居然也有個別的孬貨,這場失利真和樞密使無關。”


  道君匆匆升朝議事,龔家城的失利無論如何要對朝野有個交待。


  趙鼎向道君提建議說,“大敵當前,先不要忙著追究張樞密的失責,請陛下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隻是這次失利就發生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影響太壞了。”


  韓世忠不同意趙中丞的話,勝敗是兵家常事,陛下還沒定論呢,你怎麽就說到戴罪立功了?罪從何來?

  秦會之說話比趙鼎周圓,他好像很認可韓大帥的話,微微點著頭說道,“嗯嗯嗯……張德遠畢竟是康王殿下剛剛推舉上來的人……”


  趙佶正在氣頭上,不由的喝問,“誰推舉來的又怎麽樣!”


  他還是有威望的,隻喝出一嗓子多數人都不說話了。


  韓大帥也不敢吱聲,朝秦會之皺眉頭,韓某替張德遠說話憑的是道理,從沒考慮他是誰舉薦來的,姓秦的你這話說的,好像韓某看人下菜碟了。


  隻有秦會之看出,趙鼎對他這句話產生的效果很滿意。


  他還看出,道君喊了這一嗓子過後也犯了難——既然喝止了秦會之,道君自己就要定個主張出來。


  他還看出來,道君對親征期間龔家城的失利很在意,急於找個擔責者。


  而且這個擔責者一定要和道君判定的、失城事件的嚴重程度掛上鉤。


  如果隻讓一個小小的軍馬指揮承擔“這麽大”的責任,不足以匹配道君的憤怒,親征的道君老官家覺得無法向外界交待。


  秦會之還看出一點小小的端倪:道君似乎有個在平日裏不能示人的擔憂,難道他擔憂的是康王?


  眼下大宋的官家是道君,想改個年號還要兩次去信非要問問康王的主張,康王居然不理不采!

  年關將近,道君雖說很期待改一改年號,居然再也未提過一句,可是內心之中也許已經對康王產生不滿了。


  這種不滿平時隻能隱忍在心中,絕不能叫外人看破了,但是當他認可的擔責人選或擔責者的級別受到置疑時,道君才會憤怒到忘記了隱忍。


  秦會之最後的這點判斷,還有待於在以後的點點滴滴中去加以印證,道君父子的隔膜在得到充分的確認以前,絕不能當做秦會之行事的根據,萬一行差踏錯,秦會之將萬劫不覆!

  簡直太要人命了,也太讓人感到興奮了!

  秦會之就這麽想啊想啊,有一大片刻的失神,趙鼎和韓世忠又爭論了什麽話,秦會之一點都沒聽到。


  直到老官家說,“朕不便去迎她,會之,你行事比誰都穩妥,快替朕去迎一迎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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