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老牛
兀顏彤有點生氣，看他平日跟斡勒妹也不是根木頭。
“大王，難道你忽然知道我身材好，就隻想到提醒我帶把劍嗎？”
康王抬起頭似笑非笑的說，“糾正你一下，孤並非忽然得知你身材好，吳乞買在大船上辦餘麗燕的喜宴時我就知道了。”
兀顏彤窘態頓生，被無視了這麽久。
康王頭也不抬的說道，“你說說去胡裏改路的路算是什麽路？近路？你還想帶上點兒什麽累贅……”
說到大船上的喜宴，也就想起她不遺餘力替吳乞買酒場衝鋒的那一幕來，順帶著想起那張陰翳無情的黃臉。
康王還是頭也不抬的說，“太晚了，去休息吧。”
兀顏彤感覺到了康王忽來的冷淡，走出來時很難受，要找誰訴一訴才行，拐到斡勒妹屋中時又覺著無話可說了，就默不作聲的躺下。
斡勒妹迷迷糊糊的問道，“這麽晚你怎麽又跑到我這裏來了，我還以為你侍候大王了呢……”
兀顏彤說，“他瞧不起我，把我趕出來了，等我去了胡裏改我就真不回來了！”
斡勒妹一下子睡意清醒了，翻身坐起來問怎麽回事，“你倒茶倒砸了？還是把墨汁弄灑了？”
兀顏彤拿被子蒙著臉說，“他讓我走時帶著把劍，我就問他，就隻讓我帶把劍？斡勒妹你猜不著他說的什麽，他反問我，胡裏改路是什麽路？你還想帶上點兒什麽累贅？太晚了！去休息吧！他連頭都不抬！”
坐著的人想了想，沒好氣的砸了她一下說，“矯情！你以前怎麽衝到元妃那個位置的，快死覺吧，回去以後千萬別再回來了！”
……
兩日後，運錢船隊抵達金州，三艘高桅大船吃水半舷，每艘船都有五六十名中嶽軍士充當的纖夫。
荊襄墾荒的統製牛皋，字伯遠，已經是兩次護錢到金州了。
但康王是頭一次見到他，身量不高十分健壯，背著兩支金鐧，張伯英有兵押船，牛皋隻帶著五十個騎兵隨行。
一見康王，牛皋飛快的跳下馬來躬身叉手施禮，他與尹待檄已見過一次，算是熟人，見禮道，“先生好！”
嶽飛在金州時說過牛皋擊斃戚方的事，康王見了他覺著很投緣，吩咐快請到城中設宴。
吳芍藥陪著張穠下船登岸，給趙構引見，她眼若明星，舉止穩重大方，烏發在額前抹的服服貼貼的，還插著一支金卡子。
康王拱手道，“張大帥真是好眼光啊，夫人真是要人有人，要見識有見識，要本事有本事。”
張穠連忙還禮，一開口嘴角便現出兩隻酒窩兒，“妹夫殿下你在損我呢，剛說的這兩樣我掂量了一下，哪樣都趕不上小妹。”
張夫人真會說話，一句話說的又自然，又當眾誇了吳芍藥，把君臣關係一下子拉近了，康王笑著對吳芍藥說，“那麽招待二姐的事就交給娘子你了。”
王府熱鬧非凡，牛皋向康王報告了荊州墾荒大要，自清野以來，荊州匯集了來自河淮各地的民眾數以幾十萬計，人力大增。
而李綱帶他們剛去的時候，百裏荒原人跡少見，巨盜橫行，放眼四處荒湖蘆蕩，彌望無邊，其間野獸成群，虎狼出沒，偶爾見到的小漁村人多的二十幾戶少的五六戶，他們最初帶去的兩千墾荒軍士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康王問，“不知李相爺的身子骨如何？”
牛皋說，“好的很！不差過普通壯漢。”
他說，長江西起監利、東至漢陽段水闊流急，尤其以嶽陽附近為最，從四川往東去的船客都不走這裏，怕遭遇不測，而是以小船進入百裏荒原。
船在蘆葦叢中隨意撞吧，不管怎麽走都可以行到漢陽去，聽說三國的魯肅就在現在的監利縣一帶屯紮水軍，可見百裏荒原的水勢有多盛。
李綱帶領眾人砍掉湖蕩邊叢生的蘆葦，用它們在高地上搭建窩棚，先把兩千多名墾荒者安置下來。
墾荒要先通路，通渠，壘壩，設水閘，疏低窪之水，在不能自流的地段搭建人力或風力的淘水水車，使沼澤低窪與漢江的支流——夏水河溝通起來。
晚上，李綱和軍士們設陷圍獵野獸，剝皮作褥，圍著篝火烤了肉充饑。
白天，天不亮又起來勞作，李大夫身先士卒……
後來收複了汴梁，荒原上又充實了數千人力，關鍵是還有了金國女眷，墾荒免賦還有飯吃，江南無地的流民也聞訊而至，荒原上建起了村邑近兩百座……
牛皋說，“等河淮一清野人就更夠用了，多為老幼，但老者能織葦席子，婦人可以織布，李相爺按照康王的指示，征集工匠於江邊建塢伐木造船，還搭了鐵作坊，打製農具和兵器。”
牛皋說的繪聲繪色，席間的男女眾人無不停箸靜聽，都在暗自感慨開荒的不容易，感慨李大夫的幹勁兒。
康王從李綱的書信中了解過荊州造船的進展，船隻大小略遜於韓世忠水師的戰艦，在性能上有充足的拓展，艦船側重於運輸，在防衛設施上也很齊全，聽牛皋說有五六艘成艦已經可以開到江裏去了。
人們聽的非常振奮，張穠說，“隻能說妹夫殿下會用人，棋盤子擺的大。”
牛皋的兵不再墾荒，此時的主要任務是打擊匪盜，把守大小道路，維持各個村鎮治安，眼下河淮戰事正酣，他又從民眾中挑選青壯者進行訓練，以備嶽大帥調用，目前有新舊兵員近四千人，翻了一倍。
牛皋說，“離開李相爺的聲望，老牛不住局麵，前些日子官家和韋皇後來信請他入朝擔任首相，可是李相爺說船未造好，田未墾完，已經婉拒了。”
因為這次出來之前已得到消息，有一支金軍已然越過大勝關，牛皋怕他威脅到荊門，宴罷起身要走。
康王親自送牛皋出府，給郾城的信件托他帶到襄陽交給王貴，這次護船帶來的五十名騎士各賞銅錢一千。
臨行，牛皋略見惶恐的問道，“我在壽春砸死了戚方，聽說臨安有人告我，大王，老牛能不能有事啊？”
康王溫言道，“無事，淵聖在位時便已將之罷黜了。”
牛統製放了心，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