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思念
青島直飛香港的航班,鍾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窗外是大朵大朵的白雲,飛機在雲層上方平穩地飛行著。鍾嶽的心情也和窗外的雲朵一樣,看似平靜如常,其實分分秒秒都在變化。
一夜之間,他的世界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的身世,童恩的身世,兩枚重磅炸彈,同時在他眼前爆炸,傾刻間,他被炸得粉碎,身體的碎片失去了靈魂的依傍在空氣中無助、彷徨地飄蕩了很長時間,當它們重新組合在一起使他又變得完整時,他已經是另外一個鍾嶽了。
那一夜之後的第二天早晨,當他心懷歉疚送兒子上幼兒園的路上,宇豪並沒有因為老爸沒參加他的生日晚餐生氣,而是一路興高采烈地給他講昨天白天幼兒園的老師和小朋友一起給他過生日的興奮情景。肖老師給他買了一個很大很大的蛋糕,還準備了許多可愛的小禮物,全班小朋友一起做遊戲,吃蛋糕,別提多開心了。
鍾嶽心裏真的非常感激肖老師,見到肖老師自然是一番感謝的話。肖老師當時微笑著沒有說什麽,在他已經走出大門時又匆匆追了出來,告訴他這個生日party是童恩委托她為宇豪舉辦的,半年前童恩來找她,拜托她在宇豪生日這天為他舉辦一個生日party,她留下了一張銀行卡,請求她不要說出是她拜托她辦的,童恩的言詞非常懇切,肖老師不忍拒絕就答應了她。
肖老師最後很真誠地說:“鍾總,我不知道您和童小姐之間有什麽問題,我隻是想告訴您,童小姐真的非常非常愛宇豪,我們做老師的每天都和各種各樣的家長打交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童小姐對宇豪的感情和新生母親沒有任何區別,她是一個很難得的好人。”
鍾嶽默默地聽完肖老師的話,他笑了,笑容裏帶著一絲苦味兒。
童恩,你到底還是割舍不下兒子,你對宇豪的愛就不能分一點兒給我嗎?
想到這兒,鍾嶽又一次苦笑了。
童恩,我終於知道你欠我的理由了,我終於讀懂了你留給我的每一句話。原來,你心裏藏著這麽多的苦,可你總是微笑著,就連最後一次分手,你都一直微笑著。你還是那麽倔強,寧可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你還是不肯信任我,六年後再次重逢,你依然拒絕了我。童恩,你真的那麽堅強嗎?你從來都不哭嗎?你的心那麽驕傲,是決不會在人前流淚的。那是在什麽時候?夜深人靜時,獨自一人默默地流淚嗎?你的淚水裏,有沒有一滴是為了我?
你愛我嗎,童恩?鍾嶽心裏苦澀而又期待。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那一晚你迷茫的眼神,無助地低語,是為了我,現在的鍾嶽。你是愛我的,對嗎?你聽出了我的腳步聲,所以你迷茫了,曾經的傷痛,深深地刻在你的心裏,你拒絕了那麽優秀的男人,直到遇見了我。季思明曾經對我說:“我不知道鍾總是用什麽方法讓她不設防地走近你,但是她既然選擇了你,就一定有她的理由。”那時,我也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因為你早就愛上了我,五個難忘的夜晚,我是何其幸運,你沒有恨我,你愛上了我。
而我,是在你又一次離開我之後,才真正懂得了自己的心。
我愛你,童恩。我愛你,張曉棋。
七年前是同情,是憐惜,是欣賞和不敢麵對的動心。
再次相遇是吸引,是知心,是心靈的依賴和自私的愛情。
現在,我愛你,不管是童恩還是張曉棋,我愛你,隻因為是你。
童恩,我想你,想的心都要疼死了。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想你,你的笑容,你的聲音,你柔軟的唇,你綢緞段的身體。真希望閉上眼睛再睜開,你就會出現在我麵前,這種噬骨般的思念,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著我。
童恩,我愛你。我一定要找到你,這一次你別想再從我身邊逃開,我會用我全部的愛織成一條長長的絲線,把你纏得緊緊的,不管前麵等待我們的是什麽,我都不會再放開你。
鍾嶽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戴著的項璉,這是那條刻著字母“M”的項璉,臨出門,他把它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堅信一定能夠親手把它物歸原主。
茫茫人海,童恩,你在哪兒?
強叔的話一語驚醒夢中人,“張曉棋是個孝女,當初為了救母才選擇了這條路。如今,不管她走多遠,不管她把自己藏得多嚴,也決不會讓母親為她擔憂的。”
當鍾嶽按照那張詳細的履曆表找到當年張曉棋的家時,來開門的五十多歲的女人那張臉,讓鍾嶽確信自己找對了地方。
童恩的母親果然還住在原來的家,當初為了給母親治病,她賣掉了這套房子,她一定是用後來祖父付給她的五十萬中的一部份買回了這房子,否則,她母親就沒有棲身之所了。
童恩長得非常像她的母親,麵前這個中年女人飽經滄桑的臉上刻著生活艱辛的紋路,但仍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美麗的影子,她的五官比童恩更趨於古典美,氣質文雅。提起童恩,慈愛的感情使臉上漾出發光的神采,整個人都顯得年輕了。她始終彬彬有禮,對於鍾嶽的自我介紹,沒有過多的表示也沒有一句多餘的詢問,鍾嶽看不出她是否聽說過自己。她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但回答卻是肯定的。
沒有,曉棋沒有回來過。
真是抱歉,沒有她的具體住址。
有一個手機號,不過已經停機了,都是她往家裏打電話。
真不對住,幫不了您什麽忙。
每一句話都是那麽禮貌,但又是那麽果決。
鍾嶽掩飾不住地失望,心裏的痛那麽明顯地掛在臉上。童恩沒有給他留下一個機會,也沒有給她自己一個機會,她把後退的路都給堵死了。
但是鍾嶽還是給曉棋媽媽留下了他的名字和手機號碼,抱著一線希望離開了曉棋的家。
當手機的歌聲在賓館房間裏響起來的時候,鍾嶽心裏的歌聲也隨著唱了起來。
曉棋媽媽在電話裏開門見山地問:“你叫鍾嶽,是嗎?”
鍾嶽鄭重地回答:“是,我叫鍾嶽。”拿手機的手緊張得全是汗水。
“那,宇豪是誰?”
“是我兒子。”
電話裏沒有了聲音,鍾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耐心地等待著。沉默了良久,電話裏傳來一聲輕輕地歎息,曉棋媽媽開始說話,聲音全然沒有了白天時的平靜和疏離。
“我一直都知道,這孩子心裏有事,她不說,我也不問,是我拖累了她,做為母親,我什麽都幫不了她。她太要強,我因為工作忙,疏於照顧她,從小到大,她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同年齡的孩子還在媽媽懷裏撒驕,她已經學會了給自己和我做飯,摔了跤,她從來不哭,別的孩子欺負她,她也從不回家訴苦。她一直很努力,一直很樂觀,她不止一次跟我說:‘媽媽,等我大學畢業,有了工作,你就不用再去兼職了,我們一定會生活的很好,像許多人家一樣好。’她一直都很堅強,從來不回避困難,不管碰到什麽難題,她都笑著麵對。
但是這次,我感覺她在逃避什麽,和七年前一樣,她和身邊所有的朋友斷絕了聯係,她換了手機號碼,換了工作,換了住址,雖然她笑著跟我說她沒事,可我是她的媽媽,我知道,她心裏很苦。七年前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半年前她回來過一次,隻告訴我她換了工作,別的什麽都沒跟我說。但是她在夢裏叫著一個名字,鍾嶽,我聽得清清楚楚,她隻在家呆了兩天,好幾次都無意識地叫出一個名字,宇豪。我問她宇豪是誰?她隻是笑笑說是一個朋友的孩子,可每次眼圈都會發紅。
鍾嶽,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我隻希望曉棋她能對自己公平一些,做為母親,我希望她幸福。
她現在香港勵升公司工作,她的手機號碼是********。
希望我這一次是做對了。如果你見到她,請把我的話轉告給她:無論什麽事,逃避永遠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再勇敢一些,麵對它,不管結果如何,麵對了,才無怨無悔。
七年前,她曾經對我說:‘沒有人有權力放棄自己的生命,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今天,我把這句話回贈給你們,幸福要靠百分之百的努力去爭取。”
曉棋媽媽一口氣說完了所有的話,沒有等鍾嶽說話,就輕輕掛斷了電話。
鍾嶽屏住呼吸,一字不漏地聽著,一句話也沒插,直到曉棋媽媽說完最後一句話,電話裏傳來嘟嘟的忙音,才鄭重地對著電話說:“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