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國公壽宴（下）
獻完禮，壽宴便正式開始了。
飯桌上，眾人推杯交盞，觥籌交錯。旁邊絲竹之聲繞耳，歌娘在帷幕後唱著小調。
一派熱鬧之景。
突然有人提議：「有酒有肉，怎麼能少得了佳人歌舞相伴。」
眾人循聲望過去看，說話之人正是劉安劉郎中——朝中有名的酒色之徒。
納蘭肅心中泛起不悅。他向來以清正之命聞名朝野，是以壽宴之上也曾特意囑咐王燕不得安排歌舞。僅僅是安排了家養的歌姬坐與帷幕之後唱曲，為的就是一個清正名聲。可如今劉安竟嫌棄他壽宴之上無歌舞，他一個郎中難道想故意想敗壞自己的名聲嗎？
「劉郎中莫非是醉了？這帷幕之後，不就有佳人仙音？」
納蘭肅按捺住心中的不悅，言語中想要給劉安安上一個酒後醉言的名頭。
可誰知劉安騰地站起來：「國公爺此言差矣！那帷幕遮擋著連人影都看不清楚，怎麼知道是不是佳人。下官早些時日卻是得了一位真正的絕色佳人，尤善舞。」
說著他拍了拍手，身後走出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出來。
原來那女子穿著丫鬟服飾，一直跟在劉安夫人的身後，是以並無人注意到她。
女子身姿優雅，即便身著丫鬟服飾也難掩絕世之姿。只見她朝著納蘭肅盈盈拜下，口中說著吉祥話。
事已至此，人都出來了，納蘭肅也不好當著眾人面拂了劉安的面子。況且這女子的確好看，座上許多人的眼睛都已經快粘到她身上去了，此時讓她下去，恐怕是要犯了眾怒。
納蘭肅受了她的禮，也就允了她要獻舞一曲以作壽禮的請求。
女子進去換了一身衣服，又重新梳洗了妝容。再出來時，容貌無雙，艷色直逼人眼睛。連納蘭肅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開始舞了！
女子身姿婀娜，舞動起來時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一舞畢，座下眾人仍舊沉浸在她曼妙的舞姿之中，久久回味。
「小女子綠腰，恭賀魯國公爺大壽。」
女子聲音清亮婉轉，還帶著幾分剛運動過的細微喘息。每一個聽到的人皆以為她是在自己耳邊呢喃，不由骨頭都酥了一半。座上有些男人看向綠腰的眼神也變得如狼似虎起來。
納蘭肅面上尚平靜，心底卻也翻覆不已。
古人言，食色，性也。
納蘭肅作為一個正值壯年的男子，自然也抵擋不住這舞女的無雙美貌與窈窕身姿，更何況還有一把這樣的好嗓音，房內床間不知該是如何悅耳動聽？
憐影也同眾人一般驚嘆於舞女的舞姿，但很快她便發現了納蘭肅的變化。
納蘭肅的一雙眼睛眸色漸漸變暗，他的眼睛出賣了他的內心想法。
老色鬼！憐影深覺不齒，心底恨恨罵道。
索性轉了頭不去看，憐影目光在大堂眾人身上的游移，不經意間與人的眼神對上了。
楚承安！
憐影心中立馬叫出了這個人的名字。她發現他的眼神毫不遮掩地看著自己，竟不知他到底看了自己多久。
見憐影注意到自己，楚承安不由露出一個笑來。拿起面前的酒杯朝著憐影遙遙地舉杯，一飲而盡。
憐影見他動作，忽然覺得耳朵有些發燙，連忙低了頭去不再看他。
堂前跳舞的女子早已退下去了，此時宴席也已經快到尾聲。
王燕坐在席上，出言道：「今日我們家老爺大壽，老夫人愛聽戲，老爺感恩老夫人的生育教養之恩，特地著人請了京城有名的『譚家班』來唱戲，也好熱鬧熱鬧。」
此話一出，席下眾人都交口稱讚。又朝坐在最上面的老夫人道賀，國公爺好孝心。聽得老夫人也笑得見牙不見眼。
憐影聽了，心下一凜。好戲終於要開始了！
正當眾人三三兩兩前往園子去聽戲的時候，突然小廝前來傳報。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到！」
眾人聽了連忙跪地行禮，等著天子驕子的到來。
少頃，幾位皇子與身後侍衛魚貫而入，直朝今日宴席的主人——魯國公而去。
納蘭肅一見眾位皇子，連忙行禮。
二皇子齊悟恆走在最前面，他虛扶起納蘭肅：「國公爺多禮了！今日吾等是奉父皇之命，特地前來給國公爺祝壽的。」
皇子祝壽，何等榮耀！
一時之間，堂內嗡聲四起，大家心中的艷羨與嫉妒都明明白白地表現在了臉上。
納蘭肅卻管不了別人怎麼想了。他只覺皇恩浩蕩，榮光無比。眼眶一熱，竟是流下淚來。
顫顫巍巍地跪下，「臣，多謝皇上記掛！也念皇上龍體安康。」
做戲！憐影看著這一切，心底不屑。
二皇子倒是滿意地看著恭敬跪在地上的納蘭肅，替皇上受下了他這一拜。
因著皇子們的到來，王燕本欲重新再安排酒席，但是眾位皇子皆說不必了，眾人便浩浩蕩蕩都去了園子里聽戲。
皇子們也都來了，這齣戲，圍觀的人可是越來越多了。
憐影原本因為看到齊悟思而恨意翻湧的心也感到了無比的暢快——牽扯的人越多，地位越高，今天這齣戲就會越精彩！
園子里，早就搭建好的戲檯子上已經站著幾個人，油彩塗面，戲服加身。只等各位聽戲的大人落座，便可以開始了。
鼓聲響起，銅鑼、嗩吶、二胡……都演奏起來了，熱熱鬧鬧地唱開了戲。
暗地裡，也有一出大戲，靜悄悄扯開了帷幕。
譚家班的戲演得的確好，眾人看得如痴如醉，似是在戲里過了與如今不同的人生。
憐影卻沒看，她早就是活過一次的人了，那戲一樣的人生，她早就看遍了。世情冷暖，人心薄涼，都無須在戲里再感受一遍了。
憐影獨自飲著杯中的茶水，眼神落在主人位上的王燕身上。
王燕穿戴皆新，一派雍容華貴的樣子。她臉上神色淡然，半點看不出沉迷戲曲的樣子。
憐影望著她，發出一聲嗤笑。
她要看的怕不是這齣戲，而是那上演在她心中的好戲。只是……這齣戲不看，另外的戲也別想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