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清荷清露
那丫鬟一見憐影就跪了下來。
「清露多謝二小姐相救姐姐之恩，奴婢和姐姐無以為報，願唯二小姐馬首是瞻。」
憐影聽完，朝綠意使了個眼色。綠意從懷中拿出一封封口的信，遞給地上跪著的清露。
清露迫不及待撕開信件來看，信上正是姐姐的字跡。
她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再抬起頭來時，已是雙目赤紅，泣不成聲了：「奴婢姐妹自小被賣到魯國公府，跟隨在大小姐身邊，因著不是家生子的緣故，費了許多心思才得以在大小姐身邊站穩腳跟。本以為多少該有些主僕情誼，卻未曾想到出了事後，第一個就將姐姐推出來當了替罪羊。」
憐影聽完也不勝唏噓，雖然救下清荷不過是未雨綢繆之舉，卻沒想到還能在此聽到如此肺腑之言。她示意紅燭去將清露扶起。
清露朝著憐影磕了個頭，站了起來：「奴婢深夜前來，還有一事想告知二小姐。」
憐影一聽，重點來了。
「大小姐其實根本沒有病！」
憐影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清露未想到憐影竟像是早知道了這件事，心頭一震，對憐影的手段更多了幾分見識，神色也愈發恭敬起來：「據奴婢所知，大小姐裝病是得了夫人授意的。那日奴婢聽到夫人對大小姐說讓她借生病想辦法將此事引到二小姐頭上去，趁此機會除去二小姐。」
憐影笑笑：「她們打算怎麼做？」
「巫蠱。」清露輕輕吐出兩個字，「大夫人想借巫蠱之術將大小姐生病的事嫁禍到您身上。」
說著清露從袖中拿出一疊暗黃色的符紙，上面畫著不知名的血紅符文。
「大夫人命我將這些符紙埋到品竹軒的林子里，然後明日白天她會帶人來搜查，到時候人贓俱獲，二小姐您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這也是為什麼奴婢得以深夜離開存香苑到這裡來的原因。」
憐影聽完她最後一句話，不由挑眉：「你把這些都告訴我，就不怕明天事情沒成，夫人找你麻煩嗎？」
清露聲音低了下去：「奴婢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求這件事之後，二小姐能夠讓姐姐活下去。」
紅燭上前接過清露手中的符紙，遞到了憐影手上。
憐影看著手中暗黃色的符紙，不由生出嘲弄。王燕還真是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除掉她，連自己女兒都能拿來當棋子。也不知道這些符紙，若是真起了作用，她會不會悔不當初？
晃了晃手中的符紙，憐影揭開燈罩，將它們全都投了進去，看著他們一點點全部化為灰燼。
「你姐姐的性命，我答應你了就自然會護好她的，你放心好了。」
清露聽完長呼了一口氣，跪下朝著憐影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響頭，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品竹軒。
憐影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怎麼地竟生出一股悲寂之感來，她眨眨眼，隱去眼中的濕意。
夜深了，憐影房內還亮著微微的燭燈。風吹過，燭火跳動，明明暗暗。
第二日，憐影尚還在睡夢之中便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了。
她提高聲音喊紅燭，紅燭卻正被人推搡著，自顧不暇。院里一個小丫頭機靈，聽見了憐影的呼聲連忙跑進房內，氣喘吁吁地：「二小姐，外面突然來了個牛鼻子道士，非說咱們品竹軒有髒東西，要硬闖進來呢！紅燭姐姐和綠意姐姐正在外面攔著他不許進來。」
憐影看了她一眼，記起她就是那個叫春安的小丫鬟。
「真是豈有此理！當我著品竹軒是什麼阿貓阿狗想進就進的嗎？春安你去菊安院請了老祖宗來，我倒要看看這是誰的注意！」
春安得了令連忙去了，憐影自己略一梳洗，來到了院子里。
紅燭見憐影突然出來，急忙上前來拉她：「小姐您快進屋去，別讓人給衝撞了，這裡有奴婢們守著就行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紅燭來不及細講：「這一大早的突然來了個牛鼻子道士，說是奉夫人的命在府中尋查，走到咱們品竹軒之後，非說髒東西就在咱們院里，要進來看。」
「好端端的府里怎麼請了道士？」憐影疑惑不解。
「不知是誰說的，大小姐不是生了病，而是中邪了。正巧府門口徘徊著一個道士，口中念叨說府里有不詳之氣。夫人便著人將他請了進來。這才滿府滿院的搜查起來。」
憐影與紅燭相視一笑，很快又將眼中笑意隱去，狀似驚怒地說道：「那也不能就說這不詳之氣是從品竹軒里出來的呀！若是讓他進來搜查了，我一個閨中小姐，臉面往哪裡擱？」
說著憐影一副瑟縮模樣。
這一切王燕遠遠的都看在眼裡，她再忍不住唇邊笑意，無聲地笑了出來。
臭丫頭！看你還能蹦噠多久，今天就要了你的小命！
王燕帶著一行人走了過來，憐影看見她后，連忙撲上去：「母親，你快派人攔下那道士，怎麼能讓他進女兒的院子呢？」
王燕推開憐影，一張倦容上滿是哀戚神色：「乖孩子，你姐姐還病著呢，這位天師說咱們府里有不詳之氣，直指你住的品竹軒。你為了你姐姐的病，就委屈一下好了。等搜查完了就好了。」
搜查完了，我也就完了。憐影心中替她將未完話說了出來。再抬頭已經褪下方才的惶恐，語帶強硬地說道：「母親這是要逼我就範不成？這道士這種三教九流的人，母親不僅把他帶進府，還縱容他搜查府中小姐的院落。母親，你這是想破壞我的名聲不成？」
王燕見她終於不裝柔弱了，嘴角噙笑，正準備開口。突然一道威嚴的聲音插了進來。
「混賬！你的名聲還不如你姐姐的性命重要嗎？再說了，只是搜查一下而已，怎麼就會敗壞你的名聲！」
說話之人是匆匆趕來的納蘭肅，他聽見憐影咄咄逼人地對著王燕說出的話，不免火冒三丈。
憐影一雙清亮的眸子看向納蘭肅，眼底沒有一絲情緒。
納蘭肅竟然被這樣一雙眼看得心中一跳，生出了幾分怪異之感，但是很快他就壓下了這種感覺，開口朝著身邊的人怒斥：「還愣著做什麼？聽天師的話，進去找到到底是什麼不詳之氣！」
憐影聽完雙手展開，攔住正要往裡走的人，眼睛沒有一絲溫度地看向納蘭肅。
「父親竟是絲毫也不顧及女兒了？」
納蘭肅被她看得別過眼去，卻仍舊對著後面做了個進去的手勢。
憐影眸色漸暗，低著頭，聲音冰涼：「若是父親和母親沒有搜出什麼呢？」
納蘭肅毫不在意地說道，那就算了。
呵！算了？
好一句輕輕巧巧的算了，憐影心下冷笑，她平復下心中翻湧的恨意，沒有再攔著了。
道士身後跟著一群人一擁而進。
王燕走在最後，回過頭看了一眼孤零零站在院門口的憐影，嘴角露出一抹不合時宜的微笑。
怎麼可能會搜不出什麼呢？小丫頭還是太嫩了些。
王燕搖搖頭，抬腳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