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牙牌行令
花廳之中鬧哄哄的,丫鬟們魚貫而入,手中端著擺放得滿滿當當的托盤,上面是一碗碗盛好的美酒。
玉碗盛來琥珀光。
這種從西邊遙遠的沙漠中心流傳到齊國的酒液,在日光的照耀下,發出宛如琥珀一般溫潤的光。
丫鬟們將碗放在每個人的案前,醇香的酒液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憐影低頭看了眼自己案上的這碗酒,聞著酒香不由湊上去想要喝一口,李月茹在一旁連忙拉住她的袖子。
「你不要命了!」李月茹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你從宴席開始便什麼東西都沒吃,這會兒還想喝酒?你可知這是什麼酒?這是從楚國更西面傳過來的美酒,就連我爹那樣的大男人,喝上幾碗都會醉倒,更別提你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了。」
憐影失笑,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酒。
這是一個名叫波斯的小國盛產的美酒,因為是用葡萄釀製而成的,傳到大齊后,人們便給它取了一個名字——葡萄酒。
前世憐影在當了皇后之後,雖不得齊悟思歡心,但是皇后該有的份例她一樣不少。波斯進貢來的葡萄酒總是第一個送到她的宮中。那些獨身一人、輾轉難安的夜裡,憐影便是這麼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大口大口的酒,企圖在酒精帶來的醉意中得到安眠。
那個時候,她還是愛著齊悟思的。自從嫁給他之後,憐影便收斂了所有的心思,一心輔助齊悟思奪得帝位。可誰知……可誰知啊,齊悟思登帝后她的下場竟是這般凄慘!
憐影獨自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無法自拔,雙手緊握到就連傷口迸裂了也不自知,李月茹看到憐影掌心隱隱又透出新鮮血跡,連忙推了她一把,「想什麼呢?不讓你喝酒你還氣上了不成?」
被李月茹這一推,憐影方才回過神來,她朝李月茹淡淡一笑,雙眼眯起微微的弧度,「沒有的事,我就是看著這酒的顏色太好看了,一時之間看入迷了而已。」
這酒的顏色確實好看,盛在玉碗之中,散發著瑩瑩的光澤,美得會讓人看呆不由自主地沉溺倒也不為過。
李月茹噗嗤一笑,伸手點了點憐影的額頭,「你呀,古靈精怪的。別人只說你沉默寡淡,哪裡知道你私底下是這麼能說會道的一個人?不過這些日子瞧著你比以前開朗多了,像今天這種宴席,往常哪裡能看到你的身影?」
聽到李月茹說到她的改變時,憐影心中一驚,手也跟著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恢復常態,笑了笑將話題岔開了,「今天是母親帶我來的。」
「我就知道!你那嫡母也太小氣了,這麼大一個閨女整日藏在家裡不帶出來,誰知道她安得什麼心思?我看你呀就應該抓住一切機會參加這些宴會,好好的長長臉出出風頭,日後在京城中有了名聲,才好嫁個好人家。」李月茹在一旁忿忿不平的說著,言語之中透露出一股親昵。
李月茹一向不喜與京中的小姐夫人們打交道,如今卻循循善誘教導憐影要找機會博個好名聲,去與這些夫人貴女們交好。憐影自是知道她字字句句都是在為自己著想,乖順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促狹道,「月茹你一口一個嫁人,難不成是思春了?欸,可現下還是秋天,離春天還遠著呢!」
「你這小妮子!」李月茹作勢要打,臉上卻掛著笑。
憐影急忙閃身要躲,突然卻聽見有人正在喊她的名字。憐影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望過去,只見裴玉燕正一臉笑意的看著她。
「憐影妹妹,輪到你了。」
憐影尚不知發生了什麼,迎面已經走來了一個丫鬟,手中拿著小巧玲瓏一個托盤,丫鬟伸出青蔥玉指,將托盤中的牙牌一隻一隻翻了個面,嬌聲笑道:「魯國公家的二小姐手氣極好,翻到了兩張天牌和一張二四,合起來正好是一幅『合巧』。」
憐影這才記起來她剛來的時候便有人提議行牙牌令,是以現在一輪下來剛好到她了。可是剛剛憐影只顧著和李月茹閑聊頑鬧,哪裡知道前一個人說的是什麼,她皺了皺眉,打算靜觀其變。
丫鬟俏生生站在一旁,等著憐影行令,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憐影說話,不由皺著一張俏臉,卻到底也是不敢催促客人的。
大家正玩在興頭上,可突然卻在憐影這裡卡住了,不免便有人心生出不滿。丫鬟不敢催促,可是在座行令頑鬧的客人都是差不多年紀,見憐影這麼幅模樣,便有人開口道,「你會不會玩呀?若是想不出就認負,罰酒一杯罷!」
李月茹在一旁聽了不由氣紅了臉,正要開口替憐影說話,卻被人搶了個先。
「左邊一張『天』,乘鵬上青天;當中一張『二合四』,富貴滿門得服紫;最後剩張『天』,賺得浮生一日閑;湊成一副『錦裙襕』,奼紫嫣紅成美談。」
納蘭明珠悅耳動聽的聲音響了起來,眾人先是一愣,隨即啪啪地鼓起了掌。
國公府家的大小姐果然才貌俱佳,這一個酒令不僅解了她庶妹的圍,還贏得了在座眾人的稱讚之聲。男子那一席上有人出言道:「明珠小姐真是才思敏捷,妙語連篇,吾等佩服!」說著那人端起案前的酒碗,仰頭一口喝盡。
這般豪氣舉動一出又是一片叫好聲,氣氛又回到了先前的熱鬧。
憐影望了眼不遠處朝眾人笑得落落大方的納蘭明珠,心底微樂,她想出風頭便讓她出風頭吧,正經也不礙著自己什麼事。
行令的丫鬟見納蘭明珠代替憐影行了令,雖於酒令規則不合,但還是端著托盤走下了下一個人。可是卻有人不依不饒,大聲道,「這酒令又不是納蘭憐影說的,她姐姐代替她行的怎能算數?她說不上來便是作負,要麼罰酒一杯,要麼就上場給大家表演一下吧。聽說她娘親從前會跳那個什麼『胡旋舞』,也不知她會不會呢。」
此話一出,周圍傳來陣陣鬨笑聲,那說話之人也一臉曖昧地笑著,望向憐影的眼神帶著幾分挑釁和輕視。
這是把她和娘親當做舞姬了嗎?憐影舌頭抵著貝齒,努力壓抑著心底翻騰的怒氣,整個人都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