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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烈火能焚

  被太子帶離郾城後,穆飛燕的身體一直都不好。


  她每日都喝著藥徒子來熬的藥。


  正房內。


  太子背著手,來回踱步。


  巫醫跪在正房的中央,不卑不亢。


  “就不能立馬剝了她的皮嗎?!”


  兵馬勞頓,太子本幹淨的臉上生了胡渣,眼神很疲憊。


  “她體內毒侵百骸,如今隻能慢調,她如今的身子,受不住那剝皮之痛。”巫醫雙手合十,握著佛珠,“就算強行種蠱,她死了,蠱便也死了,那帝璽……”


  “閉嘴!”


  太子猛地摔了茶盞,眼神狠厲。


  巫醫閉了閉眼,緩緩的轉動佛珠,寂靜的堂內,太子的怒氣似乎是這堂中唯一的情緒。


  太子甩開前襟,坐在太師椅上,眼神冷冷的看著蕭條的院外。


  他離開郾城,到了這平泉縣,他剛到這不久,將生就到了,將生傷了條胳膊,身後隻有幾十號的人馬。


  看此情況,太子便清楚,楚景離贏了。


  本來楚景離的兩千精銳各個驍勇善戰,無一不是從殘酷的戰場上活下來的將士。


  雖然太子人數占重,可是殺的吃力。


  更別提,楚景離手下鎮守南關的將士在第二日便趕來了成王樓。


  這一敗,無力回天。


  太子隻能指望著穆飛燕身後的帝璽。


  ……


  大孤朝二十八年。


  新君登基。


  改國號為成。


  “皇上,屬下在平泉縣發現了太子餘黨的蹤跡。”


  青山跪在一身明黃色龍袍的楚景離麵前。


  “屬下還看到夫人了。”


  男人手微微收緊,輕輕抬眼,“去平泉。”


  青山應下,出去發令的時候,臉上都是笑意。


  如今太子已無東山再起之勢,夫人還活著,找到了太子的落腳之處,那麽一切都好辦了。


  一切總算要好起來了。


  楚景離起身,緩緩走出大殿。


  換了身衣服,出了宮。


  馬車踢踏的腳步聲在路上作響,很快,停在了原三王府的門前。


  楚景離掀開簾子,下了馬車,抬手阻止了侍從,自己進了王府。


  登基後,他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東閣。


  站在門前,他抬手推開門,屋子裏麵很幹淨,每天都有奴婢進來打掃。


  麵前,就是她睡過的榻。


  誰也不知道,楚景離近日總做噩夢。


  夢到穆飛燕,夢到穆娘。


  穆娘嘶吼著在質問他的話,仿佛每天都在耳邊。


  她說,枉穆飛燕當年將他救到山上,枉穆飛燕與她的父親反目成仇,枉穆少城因他而死。


  她說,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為他做了什麽。


  如今葉笡已死,穆飛燕落在了楚恒的手上,他必須將她帶回來。


  “皇上!”青山撩袍邁開門檻進來,跪在地上,“屬下已召集五千禦林精兵,是否現在就出發去平泉?”


  他回宮找不到楚景離,便直接趕來這裏了。


  因為他總覺得楚景離會在這裏。


  待楚景離一聲令下,浩浩蕩蕩的兵馬出了郾城。


  太子那邊得到了消息。


  第一時間就去了穆飛燕那裏。


  女人看著比來時消瘦了不少,臉色病態,蒼白不已。

  太子步步逼近,捏起她的下頜,盯著她的臉。


  “徒子!”太子大嗬,候在門外的藥徒子推門走了進來,冷風吹進來,冷的穆飛燕一顫。


  “今日的藥呢?!”


  “還未熬好。”


  太子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的響,穆飛燕卻緩緩的扯唇,笑道:“你如此氣度,如何成得了帝王?”


  太子太急,太燥。


  太子聞言,大手用力一甩,穆飛燕便被摔在了一邊,後腰撞到了木榻上,痛的她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楚恒,你輸得未免太難看。”


  穆飛燕目光熹微,她早就聽說,楚景離做了皇帝。


  那個男人,成了君主。


  太子走過來,一腳踩在了她的腿上,穆飛燕咬著牙,汗珠從額頭上滾了下來。


  一旁的藥徒子嘴動了動,卻始終說不出什麽來。


  太子幾乎是在踩碾她的小腿,他蹲下身來,死死的盯著她那張臉,“他做了皇帝,會娶很多的女人。”


  太子眼神鋒芒展露,“在他眼裏,你命如螻蟻,還不如一具屍體。”


  穆飛燕靜靜的看著楚恒,一言不發。


  太子緊盯著她的眼,“等等。”


  他的臉上布上諷刺,“你該不會在等著,將這帝璽給楚景離吧。”


  她早無求生之欲,卻乖乖喝藥。


  一定是哪裏出了錯。


  太子起身,抬起踩在穆飛燕小腿上的腳,轉頭看向藥徒子。


  藥徒子對上太子淩厲的目光,下意識的低下頭,掩於袖口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你曾說,你與巫醫同承一脈?”


  太子的聲音此刻無比冷靜,仿佛剛才那般暴躁的男人不是他。


  巫醫神態緊繃,冷汗涔涔。


  “那你來說說,這帝璽,如何而滅?”


  藥徒子撲通一聲的跪在地上,雙手緊壓地麵,頭近乎磕在冰冷的青板上。


  “草民不清楚。”


  不清楚?

  太子眯眼,若是不清楚,他當初怎會急匆匆的找來,說巫醫有法可以取璽。


  怕是他當初就存了救穆飛燕的心思。


  太子看也沒看藥徒子,隻是命人將念娘帶到了院落中央。


  侍衛手裏拿著鋒銳的匕首,念娘被綁在十字木樁上。


  藥徒子被太子拎著脖子拽了出來。


  太子一鬆手,藥徒子就摔在了地上。


  “民之!”念娘看藥徒子如此模樣,眼淚啪嗒啪嗒的掉。


  “太子,你這是為何!”藥徒子爬起來,抓住太子的衣角,一張臉滄桑無比。


  太子一腳將藥徒子蹬開,“割!”


  侍衛得令,一手摁住念娘的脖子,一手拿著匕首從她的臉上割下一片肉來。


  念娘撕心裂肺的哭聲劃破冷空。


  藥徒子淚眼兮兮,紅著眼睛,猛地給太子磕頭。


  “太子,求你別動念娘!”


  念娘是他的命啊。


  “璽,如何而滅?”


  “烈火能焚。”藥徒子嗓音顫動。


  “人若死了,那璽是否會毀!”


  “不會。”


  藥徒子的話音一落,太子的臉上劃過冷笑,“將她殺了。”


  “太子!”藥徒子猛地抬頭,臉上驚詫。

  下一刻,侍衛手起刀落,念娘淚眼看著藥徒子,脖頸竄血,動了動嘴,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隨後咽了氣。


  “我殺了你!”


  藥徒子一下子就瘋了,他猛地起身,衝向楚恒,在貼近楚恒之前,就被侍衛控製住。


  “將他關起來。”


  太子本對藥徒子有殺心,可是他更不信任巫醫。


  另,藥徒子為巫醫師兄,藥徒子活著,就有拿捏巫醫的把柄。


  不怕他不養蠱,不怕他不取帝璽。


  藥徒子被關入牢內,巫醫得到消息,來看他的時候,就見藥徒子雙手抱著手臂,縮在一旁的角落裏,雙眼死死的盯著一處。


  “師兄。”


  巫醫出聲,藥徒子才緩緩的回過頭來,嘴角幹裂,看到巫醫,臉上扯出一抹笑意。


  “報應啊……”他的聲音顫動。


  眼睛裏布滿了紅。


  巫醫捏緊念珠,骨節泛白。


  “當初拜師,師父告訴我,為人一定不可有邪念。”藥徒子眼神顫動,“為人醫者,心更要仁慈,為人醫,救病人於苦難之中,切不可利醫做壞事。”


  藥徒子似乎是覺得冷,身子縮的更緊了一些。


  “我做了喪盡天良之事,害念娘丟了命,可是師弟啊。”


  眼淚順著眼角緩緩的落下來,“若是我不做,太子也會殺了念娘,我的念娘啊。”


  他泣不成聲,就連巫醫都緩緩低下頭,眼中的情緒紛湧。


  “如今楚景離已成勢,太子敗的徹底,空有命罷了。”巫醫閉了閉眼,“隻要,他拿不到飛燕身上的璽。”


  “那帝璽真的那麽神嗎?”


  “人心成魔,哪怕是一張白皮,也會有心生貪念的人爭得頭破血流。”巫醫歎氣,“先皇如此,太子也如此。”


  “我已告訴太子那滅璽之法,怕是很快,他便會來找你要了。”


  之前還能用借口拖一拖,可是如今,就算穆飛燕死,那帝璽也不會受影響。


  那太子,肯定不會再等了。


  巫醫聽了,倒是不意外。


  念娘是師兄一輩子的軟處,為了念娘,他早已違背了自己當初發誓過的醫道。


  更別提,供出的是一個對他無關緊要的人了。


  巫醫剛轉身走了兩步,守在牢前的獄卒神色大變,開了牢門,衝進了裏麵。


  巫醫心裏咯噔一下,他回身,便看到,剛才還與他說話的師兄,撞上了牆。


  他的唇很白。


  像是死去了一樣,巫醫瘋了一樣的跑進了牢內,手哆嗦的去試探藥徒子的鼻息。


  “嗬。”藥徒子突然笑了,虛弱的睜開眼睛,“無用之人,連尋死都死不得。”


  巫醫鬆了口氣,垂下了手。


  獄卒去通報太子,太子立馬趕來了,命人將藥徒子關入府內。


  換人看管,寸步不離。


  如今能威脅巫醫的人,就隻有藥徒子一個,且不能讓他死了。


  如同藥徒子所言,待太子安排好了藥徒子的事後,便來找了巫醫。


  以徒子的命為要挾,讓他立馬取出帝璽。


  天色漸漸暗沉了下來,房門被推開,榻上的穆飛燕緩緩的睜開眼睛。


  巫醫已經換了身衣服,走了進來。


  “師父。”她撐起身子。


  巫醫腳步站定,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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