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殘月攏暗夜 從此陌路人
從沒有一天能有今天這般讓花妖兒絕望、痛楚,短短一天,她先是忍受了失身於人的痛,再是聽到了心愛之人將要迎娶她人的痛,更讓她痛苦的是原來她跟他的這份感情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委曲成全而來。
她垂頭望著水麵不住晃動的殘月,她無助也彷徨,將來她該如何自處?一個是她心愛之人,一個是待她如親妹的朋友,他們就要成親了,那是十五年前就定下的。她本來就是一個闖入者,她本來也沒曾擁有過,可心為什麽這麽痛?為什麽這麽不舍?
那個人,是季恒啊!
可那一個人,卻是尹沫呀!
她想她將會痛苦到瘋掉,否則便將會在折磨中死去。
安撫好趙尹沫的季恒在花園裏麵找到花妖兒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她站在湖水裏麵,水幾乎沒過了她大半個腿,她仍在慢慢地慢慢地往水裏麵走去。她深情悲愴,眉角暗垂,說不出的空洞、低落、
像是看不到靈魂得模樣,讓季恒萬分的心慌,他怕,真的怕她會碎掉。
“妖兒你在做什麽!你怎麽能尋死!”季恒跟著跑進了湖水裏麵,一把將花妖兒扯了回去,緊緊地圈在懷裏麵,他不想失去她。
“三皇子?不對,你已經是恒王了。奴婢參見恒王,千歲千千歲!”花妖兒轉頭木訥的看了季恒一眼,欠身行禮道。
季恒抓住花妖兒的手猛地顫抖,越加緊地捏住了她的手臂,看著她這個模樣,他恨不得自己被千刀萬剮!
“妖兒…我們先上去吧,你不能死,該死的那個人是我!”他抱著她。
“恒王,奴婢沒有尋死,奴婢怎麽會去死呢。你看,奴婢的手帕掉了,奴婢是想去撿回來罷了!”花妖兒手指著湖中央飄搖著的淡藍色手帕說道,手帕就飄蕩在水裏的殘月旁邊,月光反射,瑩淡慘白。
“我去幫你撿,你管管站著別動好不好?”季恒安撫著花妖兒,拍拍她的後背,剛才看到她的一瞬間,他真的好怕他會永遠地失去她。
季恒劃過清涼的湖水,一點一點走向湖的中央,靠近著那被水浸濕,有些薄涼的手帕。他的背影越加的魁梧勃發了,他不是她五年前在雲丘山上那個初遇的兒郎那般生澀的俊郎。他還能陪她多久,幫她多少次呢?是呢,他本來就不會跟她有什麽結果。
在雲丘山上也好,在宮廷也好,他都是屬於尹沫的,而這南巡的路上,不過是她的一個美夢。夢,自然是會醒的啊。
“妖兒,我給你撿回來了,我們回去吧。”季恒拿著手帕想要去牽花妖兒的手,帶她上岸,可是花妖兒卻手一偏躲過了他伸過來的手。
“妖兒…”兩個人靜默。
“妖兒,對不起。我不該喝那麽多的酒,我不該認錯了人,妖兒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什麽都記不得了,我醒來就發現我在你的房間,可是房間裏麵卻沒有你,是……妖兒,對不起,對不起!”他想要去抱著她,然她再一次拒絕。
“妖兒,昨晚你去哪兒了?”
昨晚她去哪兒了?花妖兒瑟瑟地退開!昨晚啊那真是一個恐怖的夜晚。她已經是不幹淨的人了,他為什麽要對她說著對不起呢?那隻會讓她更加難受啊,明明他沒有對不起她。他跟尹沫本就有婚約,那她呢?她連那個奪去了她清白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他哪裏有對不起她?
這不過是上天再告訴他們,他們的感情是上天的恩賜,現在上天要把恩賜收回去了,他又有什麽錯?他不過是要去履行他的諾言,他有什麽錯?
“妖兒你等等我好不好?我不能失去你,妖兒我愛你啊!”
哎,那麽幸福的字眼,可現在卻像是一種罪,生生地剜著他們的心。
“可是恒王,你的妻子是尹沫,你必須要好好對她……恒王,你舍得她難過嗎?”
“那妖兒,難道你就不難過嗎?”
“恒王你明白的,奴婢跟尹沫小姐誰都不會傷害對方,誰都不希望對方難過…如今恒王跟尹沫小姐有了夫妻之實,皇上也定下了大婚的日期,恒王,那是你的諾言,你必須要去實現。曾經,你還是喜歡過尹沫小姐的不是嗎?”
“妖兒,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是!”
“可是妖兒,我不想,我不想!我想娶的是你啊!”
“那尹沫小姐怎麽辦?你要她怎麽辦!她已經是你的女人了呀!”花妖兒近乎是用吼地說出了這句話,剩下一句:我也已經成了別人的女人。被她生生的噎住。她不想在他們斷開的最後一刻,她在他的眼睛裏麵會是肮髒的。
“妖兒,我的心隻能愛上一個,從始自終我愛過的都隻有你,我可以對許多人關心、愛護,可我隻能對一個人至死不渝,那個人就是你。妖兒我娶尹沫那是因為承諾,因為責任,並不是因為愛。”
“那對尹沫小姐不公平!”
“那誰又來對你公平?誰又來對我們的感情公平!妖兒,你不能後退,你說過要跟在我的後麵跟我一起前行,你怎麽能這麽快就退縮?”
“因為那時的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尹沫小姐成全來的,今天的她那麽傷心,那一把鋒利的剪刀差一點就刺進了她的心髒……恒王,你不能負了她,我更不能對不起她呀!”
“所以,我跟尹沫,你選擇了尹沫對嗎?”
“這不是選擇,這是事實……恒王,她什麽錯都沒有,她本就該成為恒王妃,錯的是奴婢啊,是奴婢覬覦了恒王,是奴婢的錯,既然是奴婢的過錯,憑什麽要讓尹沫小姐傷心呢?”
“是錯嗎?妖兒你覺得愛上我是錯嗎?”
“是的!是錯!我不該覬覦你的心,這樣就不會傷害到尹沫小姐,是我的錯!”
“那你就忍心說這話來傷害我?你知道當今天早上我在你房間裏麵看到尹沫的一刹那我有多慌張嗎?我甚至想過拋棄一切逮著你遠走高飛……”
“可是你畢竟沒有不是嗎?所以你也是不忍心傷害尹沫小姐的不是嗎?所以你不應該再出現在這兒,恒王,從此以後再不要來找奴婢了好嗎?今天你已經去求得了聖旨,這就是你已經做出的決定不是嗎?現在我們再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嗎?我們的一切都發生在這南巡的路上,可這條路總是要走完的,回到宮廷以後你是恒王,我是宮女,這裏的一切不過是夢罷了……恒王,我會祝福你們的。”
“祝福我們…嗬嗬,妖兒,我要聽的不是這一句話……我從來不認為我麽的感情是一個錯誤。昨晚的事我自責不已,悔婚不已…原來你都已經重新給自己定好位了嗎?宮女……可是妖兒,我忘不了,你是我的愛人!”
季恒將花妖兒抓了過去,她幾乎是撞進了他堅硬的胸膛,來不及呼痛,他有些冰涼的雙唇已然壓了下來,失了溫柔,帶著粗暴和急躁。灼熱的氣息瘋狂地在她口舌間流竄,他的舌尖遊移著,卷繞糾纏著不讓她有片刻的喘息。
淚流著,卻舍不得放開,她放縱地攀上了他的脖頸,顫抖地回應著。
黑夜裏,湖水是一團黑暗,花草是一團黑暗,亭台樓閣是一團黑暗,就連相擁著的人兒也不過是一團黑暗。
刹那間一場熟悉的畫麵湧入了花妖兒的腦海,她仰躺在一個發絲散落的男人身下,她的指尖深深嵌進了那人的皮肉,那人的後背上十道青紫地抓痕印出了鮮紅的血跡。
她怎麽忘了,她已經不配了啊!
“恒…我也忘不了,可我們沒有未來了……”她推開了他,結束了這一個急躁的熱吻。
“妖兒…”
“恒王,妖兒對不起你…我們從此陌路吧!”她重重地擋開了季恒要來拉她的手,快速地逃離了這冰冷的湖水,就連他在她身後摔倒在湖水裏麵發出那麽大的聲響也沒聽見。
淚花如穿了線的珍珠一顆連著一顆,迷蒙了視線,黑暗的道路上她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她隻知道她不能留在那兒,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是她太過天真,是她的心太自私,如今失去也不過是懲罰罷了。
季恒是她愛上了並將一直愛下去的人,那愛,隻能留在心裏。
“妖兒姑娘,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昏暗裏一個清雅的女聲傳來,花妖兒抱著膝蓋抬頭循著聲音望去。她不知道這裏是哪兒,不知道該如何回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兒坐了多久。她神情木呐,眼角還掛著淚花,淚眼婆娑的朝著越來越近的燈籠看過去,來人是一個她認得卻又十分陌生的人。
她身份尊貴,卻生性淡然。她身居宮廷,卻生避幽居。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個無人觸碰的迷,人人覺得怪異,卻又人人都保持緘默。一個年逾二十的公主,是如何能如此淡漠,常年幽居深宮呢?
“奴婢參見清靈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