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父母終相認 血緣親不親
“恒哥哥,地上冷,我扶你回床上去好嗎?”趙尹沫在花妖兒跟樊鉞離開後這才亦步亦趨地靠近季恒。
“這個世間究竟誰是真情誰是假意?這個世界又究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尹沫,為什麽我現在一點也分不清楚了?”季恒喃喃道,目光一直定焦在花妖兒離開的方向。
“恒哥哥,這個世上哪有什麽真情假意,最主要的是你現在還有什麽不是嗎?”
“我還有什麽?”
“是啊恒哥哥,現在你還有我。”趙尹沫抓住季恒的手臂雙目切切地看著季恒說道。
季恒盯著趙尹沫看了良久,視線回落在桌子上一個已經涼了的空碗上麵,那是裝過解藥的碗,藥已經被季恒服下,然而幽幽的藥香卻仍殘留著。
就例如這一碗藥,他也是分不清了,裏麵裝的是誰的真情,又是誰的假意?
“樊鉞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我的阿爹名叫趙武!”她從來沒有對外人提起過,因為從很小的時候阿爹就對她說他的名字會給他們招來殺身之禍,所以她一直牢記在心,就算在季恒麵前也沒有提起。
“妖兒妹妹。”
“別這麽叫我,樊統領你是來抓我回皇宮的?”離開小木屋之後花妖兒甩開了樊鉞攬著她的手,跟他隔開了三步之遠的距離。
樊鉞看著自己的手僵硬地收了回去。“妖兒,我實在是很佩服你的父親,他為了這一天蟄伏了十六年之久,一點一點讓局勢發展到這一步。不,或許是比這時間還要更長。謝家人被你父親用趙家軍為誘餌牽著鼻子走,而我們樊家呢,就一步一步打入季家皇朝內部,手握兵權。到如今謝季兩家明白過來時卻是為時已晚,鈺蘭複國隻是早晚的事情。”
“你在說什麽?你的意思是你跟你的父親其實並不是真的忠心於康正帝?你們也是一枚暗線?”
“沒錯。我們樊家在前朝時世世代代統領鈺蘭國暗衛,那是一批精良卻不被人知的隊伍,我們樊家人世世代代受鈺蘭曆代帝王庇蔭,每一任統領都跟帝王簽訂生死之契。到鈺蘭滅國之時,我的先祖本應自裁而亡,然你的先祖阻止了他,將扶持鈺蘭皇族後代的重任托付給了我們樊家。一百年過去了,我們樊家人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這些事我不關心,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會知道我阿爹的名字,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裏?”
“很簡單,因為你的阿爹正是我的師傅,我想你應該記得在雲丘山上的幾年內你的阿爹時常送山貨下山,有時候好幾天都不回去,其實路途遙遠不過是說給你聽的,武師傅每次下山都是來傳授我武功。那時候武師傅時常跟我的父親談起你,我在偶然間聽到了你的存在便纏著武師傅帶我去了一次雲丘山,那時候你才三歲,長得十分可愛,纏著讓我抱你,我便是從那時候叫你妖兒妹妹的。
不過也隻有那一次罷了,從此後我便再沒能得到允許去雲丘山一次,卻也是時常買些好吃好玩的讓師傅帶去給你。後來我跟隨父親去了西北,我想大概師傅也從沒提起過我的存在吧,否則第一次在樊府見麵時你不會一點反應沒有。”樊鉞的言辭間不無遺憾,這時候的樊鉞跟一貫那個殘忍冰冷陰險的樊鉞十分不一樣。
花妖兒想到曾經每次阿爹下山後自己心心念盼著的那些新奇的玩意兒,卻原來竟然是樊鉞準備的,記得有一次阿爹回來並沒有帶什麽東西,她還鬱悶了好幾天來著,再下一次阿爹便又帶回了許多東西,卻也多是以前帶上來過的玩意兒。她還覺著奇怪怎麽阿爹帶的東西開始重樣了,原來卻是她的阿爹實在不知道該買什麽所以隻好按著樊鉞買過的東西再買一遍啊。
又一想到五年前從樊府回來後樊鉞送來的那瓶藥膏,當時她便覺得奇怪,怎麽莫名其妙會送藥給她,原來竟然是如此嗎?
“妖兒,你現在也清楚自己的身世了,師傅並不是你的阿爹,你的父親是主子趙匡,母親是顏如卿夫人,師傅不會認你這個女兒,以後你見著他就也稱呼他一聲師傅吧。這是師傅讓我轉告給你的話,這也是他的意思。”
“父親?母親?明明知道我的存在,明明還活著卻不相認現在卻要讓我稱呼一個養了我十年,照顧我十年,陪伴了我十年的阿爹為師傅?我做不到?阿爹就是阿爹沒人可以替代!”
“妖兒妹妹你……”
“你不用多說,我自然是會認他們,他們畢竟給了我生命,但是我決計不會不認我的阿爹!你不是說他們在山腳下等我們嗎?走吧。”
樊鉞看著花妖兒行動不便想要去扶著她,卻被她給甩開了手。他知道無論是誰在得知自己父母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眼看著自己躺進這些恩怨糾葛之中而旁觀著大抵心裏都是會很傷心的吧。
“樊鉞。”
“怎麽了?”
花妖兒突然停止了腳步。
“你說過他們不會傷害他是真的吧。”
他,是季恒。樊鉞胸腔一沉,緩緩道。“我保證。”
花妖兒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隻要他能安全地活著,那就好。來日方長,她的存在被人算計,他的存在也被人算計,那些披著親人皮囊的家人,嗬,可有考慮過他們當事人的感受?
她會的,一步一步走向未來!
下了山,果然見到有長長的隊伍盤桓在山腳下麵,在隊伍的前麵中間一個麵相俊冷,棱角分明,威武嚴謹跟趙尹厚甚為相似的中年男子。男子右邊是依然一身白衣素裙,臉上帶著半張銀色麵具的卿娘。而男子左邊便是一臉擔憂神色,見到花妖兒後迫不及待上前的趙尹厚。
“妖兒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趙尹厚也有一個多月沒見到花妖兒了,擔心地拉住花妖兒,扶著她朝卿娘跟趙匡走過去。
“我沒事,謝哥哥關心。”自她入宮後趙尹厚對她多加照顧,讓她感到十分的暖心,可是當一切都揭開以後,卻道原來這關心也是隱藏在欺瞞之上,心裏麵多少增添了一點膈應。所以花妖兒多麽希望若是騙,何不一直騙下去?
若是可以,她多希望她隻是一個山野丫頭,眼前這些人跟她又有什麽關係?
“妖兒,快來見過父親、母親。”趙尹厚領著花妖兒去到卿娘跟趙匡身邊。
淚珠在卿娘的眼睛裏麵打著轉,她伸出手要去拉過花妖兒,被花妖兒不著痕跡地避開,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道:“見過義父、見過義母。”
“義父?義母?”卿娘顫抖著艱難說道。
“妖兒,我們是你的父親和母親,你這是哪裏學來的規矩!”趙匡扶住難過的卿娘不滿地指責花妖兒。
“我隻記得我有一個阿爹,何時我多出了一個父親一個母親了?我既然有父親、母親,為何我卻從來不知?若你們真是我的父親、母親,為何在蘇縣,在京城時這麽多次機會卻又不告訴我?我既無父無母自然是不懂得規矩,然而有一點我是明白的,尹厚哥哥是我的義兄,妖兒尊稱你們一聲義父義母也該正確才是,對嗎?”花妖兒昂著頭有理有據地說著,言語間字字在理,鏗鏘有力,竟讓卿娘跟趙匡無力反駁。
“妖兒,你這麽跟自己的爹娘說話成何體統!”
“生而不養,自是沒有體統!”花妖兒昂著頭反駁道。
“你!”當著這麽多人被自己的女兒反駁,趙匡氣憤不已,手一揚差點就要打在花妖兒的臉上。
“夫君你做什麽,妖兒她還懷著孩子呢!更何況是我們對不起妖兒,我們有何資格讓妖兒稱呼我們一身父親、母親?”
看著卿娘撲過去抱住趙匡,將他揚起的手拉了回去,淚流滿臉地說著這番話,慈愛地朝花妖兒看了過來,那眼睛裏麵滿滿的都是歉意、愧疚,以及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渴望。
往日曆曆浮上心頭,花妖兒想到了在蘇縣,在女家客棧,在恒王府,每一次卿娘出現時都給了她滿滿的關懷和溫暖。她也即將要成為母親了,她怎麽可以這麽去傷害一個可憐母親的心?
花妖兒愧疚的低下頭,淚從眼角滑下,走過去扶住了卿娘說道:“對不起卿娘,妖兒不想讓你難過的,隻是妖兒心裏好難過,好痛!妖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你們是我的爹娘,可是你們卻讓我沒了家,幼時我沒有自己的家,如今我已成婚卻又沒了夫家。卿娘,我心裏好痛,好痛,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一切,為什麽又要在我這麽幸福的時候殘忍的讓我知道這一切?卿娘,我好痛!”
“妖兒,是卿娘不對,是娘親的不對,你不要哭好不好?妖兒,娘親答應你,一定會讓你跟你的夫君團圓的,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好不好?”
“不行!他是季家的後人,我不答應!如今饒他一命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趙匡厲聲道。
“夫君,你答應過我的!”
“父親,你答應過我的!”
顏如卿跟趙尹厚雙雙大吼道。
“那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你們也不想想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就算我允許他們在一起他們又還能幸福嗎?更何況,我早就將妖兒許配給了樊鉞,休要再提起季恒!”
“你有什麽資格?你有什麽資格決定我的幸福!”花妖兒鬆開了卿娘充趙匡大吼道。這個人不是她的父親嗎?為什麽要這麽殘忍?連一點點念想都不留給她?
“妖兒你不要激動當心身體。”卿娘擔心地上前去輔助花妖兒。
“資格?無論你認還是不認,妖兒,我趙匡就是你的父親,今天我便將話明明白白告訴你!若是你不再想著季恒,那你肚子裏麵的孩子還可以平平安安出生,否則,你自己去想後果!樊鉞不介意你懷著別人的孩子也已經是難能可貴,你該珍惜!”
“哈哈哈哈~~父親?我花妖兒沒有你這樣的父親!誰要動我肚子裏麵的孩子,我就要他的命!”
“妖兒!”
“妖兒!”
“妖兒!”
因為情緒起伏過大,花妖兒暈了過去,她的手緊緊護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著孩子的心跳,他們是牽連著她跟他最後的紐帶了。